最后一句是喊出来的。
理国公府这边众人的面色就不好看了,姚氏眼神沉沉扫过低着头有些无措的秦启逸,挥挥手让伺候的人退下,拍拍手冷笑道,“果然是母女情深,你们不答应这亲事就罢了,为何答应了三媒六聘走完了,亲迎的时候塞个丫鬟上来?”
管家带着人飞快退了下去,别说正房,就是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没有了。只剩下两家的主子,还有个例外,就是楚云梨。
“我倒是要问问定安伯,我堂堂理国公府世子,只配娶你家一个丫头吗?”
姚氏毫不客气的质问,丝毫不掩饰她的怒气。
于氏面色为难,赶紧上前,“姐姐千万别怒,我那孽障不听话,我回去好好教,凡事都可以商量的不是?”
“商量什么?”老太太开口了,面色也不好看,“你们说此事怎么办?昨日婚期都过了,满京城和满朝文武百官都上门贺过喜,如今再告诉大家,我们理国公府娶的是个丫头?”
“真要是如此,你们定安伯府倒是厉害了,我们理国公府的名声还能听?这难道不是故意羞辱我国公府?”
“不敢的。”于氏忙上前赔罪,“老太太您千万别动怒,此事完全是由我那孽障而起……”
“不要你说!”理国公沉声开口,看向面色难看的定安伯,“你来说,此事怎么办?”
定安伯眼神扫向徐胭儿,简直恨得不行,“这婚事已办,外人都知道我们两家已经结亲,无论因为什么都不宜多生事端。我们已经是亲家,至于那个丫头……”
他看向楚云梨,“由我带回去也成,当然了,听说她救了世子,如果世子喜欢,留下来做给丫头或者侍妾也是好的。”
国公爷面色难看,姚氏嗤笑一声,老太太别开了眼,很明显对于这个提议都很不满。
这算什么?
“我不干!”那边几人还没说话呢,徐胭儿立时跳出来反驳,“我不嫁!谁答应的谁嫁!”
徐文廉再也忍不住,又是一巴掌扇到她脸上,“蠢货!”一把扯过她,塞到于氏那边,“看看她像什么样子,这就是你宠出来的。”
于氏扶着站立不稳的徐胭儿,眼泪就下来了,伸手拍她的背,“你这一次闯了大祸了,你知不知道?”
一巴掌扇到脸上,还懵着呢,又被扯了一把,从小到大徐胭儿都没有被自己亲爹娘这样粗暴的对待过,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性子更加倔强,大喊道,“反正我不嫁!”
左一句不嫁,右一句不嫁。本就因为徐胭儿逃婚而面色难看的秦家几人,此时面色更沉,姚氏彻底绝了让她做自己儿媳妇的心思,自己儿子是京城中有名的青年俊杰,多少姑娘费尽心思想要嫁,到她这里被嫌弃得不行,倒显得她自己格外有眼光一般。
说到眼光,姚氏扫一眼负手而立站在人群后的二公子秦启逸,皱眉道,“既然如此,两家婚事作罢。这以后,我们两家也没必要来往了。”
“不可!”
这却是三人一起说出的话,定安伯夫妻俩同时喊出,声音最大的,还是徐胭儿,她看向人群中的秦启逸,眼泪汪汪,“启逸,我为你逃婚,弄得现在这样狼狈,难道你到了现在还不说一句话吗?”
秦启逸面色有些苍白,站了出来,“胭儿,我早已经与你说清楚,你是我大嫂,往后我对你只有敬重,没有别的心思。”
徐胭儿忍不住哭了出来,摇摇欲坠的哭倒在丫鬟怀中。
于氏皱起眉,“要我说,此事也不全是我伯府的错,二公子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胭儿年纪小,也被我们宠得天真单纯,行事欠妥帖,也容易被人蛊惑。如果没有人撺掇,她是绝对做不出逃婚这样大的事的。要是知道了谁包藏祸心撺掇胭儿,我们定安伯府绝不会轻易甘休!”
话里话外,暗指徐胭儿会这样都是被秦启逸蛊惑的。意思国公府这边也有错,且她还要追究。
说起来也是,要不然人家姑娘怎么宗妇不要,非要嫁二公子呢?
姚氏才不理会这些,扬眉赞道,“果然是一对有情人,倒衬得绍儿和我们不解风情拆散人家一对苦命鸳鸯了。。”
秦启逸忙上前,道,“母亲,我没有与徐姑娘有情。”
姚氏冷笑,“那人家怎么要死要活非你不嫁?”
秦启逸哑然,低着头咬着唇一言不发。
“一个丫头如何配得上理国公世子?”于氏看向楚云梨,“你似乎是叫紫蝶,跟我回去,我不追究你出现在花轿上的事。至于这婚事,不只是满朝文武,就是宫中的皇后,也亲赐了一对玉如意。若是现在作罢,岂不是拂了皇后的好意?”
这话虽然是对着楚云梨说的,但声音琅琅,满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这门亲事虽然没有皇上下旨赐婚,但皇后赐下玉如意,也代表了皇上的意思,如果婚事不成,对于两家都不好。
别的不说,一个治家不严是逃不掉的。
好好的婚嫁,换成了一个丫头都不知道,自家府中的事都料理不清楚,如何敢让他们办事?
屋子内外一阵沉默,还是定安伯率先问,“世子如何了?不如问问他的意思?”
顿了顿,又继续道,“此事要想圆满解决,这婚事还是得成,胭儿还是世子夫人。至于这个丫头,我送她离开京城,如何?”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楚云梨身上,都是审视。
楚云梨自然是不能随着定安伯离开的,说得好听是送她离开京城,谁知道是真是假?她可没忘记,本来的紫蝶就在今夜会被一碗药下毒,不明不白就做了冤死鬼。
一片沉默中,老太太道,“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绍儿的身子。”
扫了一眼屋子内外,沉声道,“还有,这丫头救了绍儿,我们国公府做不出来恩将仇报的事,她,我们要留下,这门婚事还是作罢。欺瞒世人的事,我们国公府不做,错了就是错了,哪怕皇上追究,我们也认!”
徐胭儿有些着急,老太太眼神沉沉的看向她,“至于你,你谋害绍儿的事情还没查清,谋杀朝廷命官,如果我们去了京兆尹告状,你这条小命能不能留住都是一回事,婚事……”她语气平淡,“还是别想了吧。”
“我没有推他!”徐胭儿忙解释,“他在林子里找到了我,我……我想要单独拒绝他,我们俩就去了鹰嘴崖,他说要带我回来说清楚,拉我的时候他有些晕眩,我不肯,拿刀威胁他,不小心扎到他,他就倒下去了……”
说的坑坑巴巴,但众人都听清楚了。
其实有小将他们证实当时秦绍和徐胭儿单独相处,所有人都不相信秦绍是被她所害,这也是一开始众人没有提这事的原因。
秦绍应该是在婚礼上就中了毒,恰好那是毒发。
于氏和定安伯当然不认,这不是一个姑娘不喜欢未婚夫而动手杀人这么简单,真要是罪证确凿,那两家可是要结怨的,定安伯忙道,“胭儿从小未学过武艺,且那天她一大早就跑出来了,如何能够伤到世子,世子的模样更像是早前就已经中毒,恰巧被胭儿遇上。”
于氏忙赞同,“胭儿自小娇宠,那是连鸡都不敢杀的,如何敢杀人?世子掉下山崖,更像是毒素入心,自己站不住倒下去的。”
第152章 代嫁丫鬟四
夫妻两人你来我往,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徐胭儿胆子小不敢杀人,秦绍会掉下山崖都是因为中毒加巧合。
说了半晌,老太太抬手打断两人的滔滔不绝,“无论怎么说,令嫒逃婚是事实,把我孙子引到鹰嘴崖也是事实,总之她脱不了关系。”
徐胭儿吓得面色发白。
突然,秦启逸跪了下去,“祖母,说到底,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不能全怪胭儿,我不该情不自禁与她来往,她的错我有一半。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理国公眉头紧皱,姚氏嗤笑一声,“果然有情有义。”
楚云梨垂下眼眸,这两家在京城都是有头有脸的勋贵,秦绍如今已在宫中领了差事,真要是闹出去说他被一个女人所害,对他自己其实也不好。
再说,在场众人都知道定安伯夫妻说的没错,徐胭儿只是撞上,机缘巧合累得秦绍摔下山崖。告她之类的事情,其实不太可能会发生,但两家结怨是一定的了。
秦启逸求不求情,对结果都影响不大。不过求了,就像是姚氏说的,徐胭儿此时被千夫所指,只他站出来求情,就显得他有情有义。
果然,那边的徐胭儿见状,眼泪落得更凶,扑通一声跪在定安伯面前,“爹,女儿此生只嫁一人,若您不答应,女儿宁愿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语气决绝。
秦启逸一惊,回过身痛心道,“胭儿,你何必如此?这天底下好男儿很多,我只愿你好好的。”
楚云梨暗暗抖了下,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的往上冒。
“胡闹!”定安伯大怒,抬脚就要踹,于氏忙拦住,“伯爷,不可如此,她是我们的女儿啊!”
却有鼓掌声从上首传来,姚氏冷笑一声,“好一出大戏。”
秦启逸一脸悲痛欲绝,跪在理国公面前,“爹,儿子别无所求,只想要娶她,若是不娶,胭儿真去了庙中青灯古佛,儿子……一生难安。”
闻言,徐胭儿掉头跪在理国公面前,“求您成全。”
老太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所以这亲事,其实从一开始就错了,对吗?”
“是!”徐胭儿神情认真,“求您明查。”
楚云梨是真有些惊讶,当下的男女大防虽然不重,但一个姑娘家跑到男方家中求长辈成全,还是很新奇的。
“我昨天娶的,就是定安伯府的大姑娘!”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响在院子门口,气息不甚连贯,还有些虚弱。
姚氏大喜,霍然站起身,一脸喜色奔出门,“绍儿,你醒了?感觉如何,可有看大夫?”
“我好多了。”秦绍面色缓和下来,“让祖母和爹娘担忧了。”
“你没事太好了。”徐胭儿看到他,一脸喜色,“我没杀你对不对,你快帮忙解释一下,还有,你说娶我的事,我没嫁给你,和你拜堂的人也不是我,这亲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秦绍打断她的滔滔不绝。
徐胭儿话答得飞快,“可是我心悦二公子,我不会嫁给你的。”
见他一步步走近,徐胭儿一脸戒备,“你真要是娶我,我宁愿死!”
秦绍看也不看她,直接越过她一步步走进门,先给理国公和老太太见了礼,回身看向她,一脸莫名,“谁要娶你?”
徐胭儿惊讶,脱口而出,“你不是说……”
她一脸惊讶地看着秦绍走到楚云梨旁边,伸手拉住了她的,“我娶的人是她,往后,她就是我理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等等!”
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喊出这话,于氏最先出声,“她只是个二等丫头。”
“婚事从长计议。”这个是姚氏。
徐胭儿一脸懵,喃喃道,“她只是我的丫头!”
理国公若有所思,定安伯也一脸讶然。
楚云梨也惊讶,她知道秦绍会娶她,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
秦绍面色苍白如纸,看起来很是虚弱,仿佛随时会晕过去一般,见这么多人出声,微微皱起眉,“我都八抬大轿上门接人,绕过半个京城,那么多人见证,还拜过天地的,怎么能不算数?”
他转而看向怔忡的楚云梨,继续道,“娶亲这么麻烦的事,一辈子一回就够了。”
姚氏不赞同的看着他,“绍儿,婚事得从长计议!”
徐胭儿终于反应过来,“她只是个丫头!”
秦绍转而看向她,扫向一旁的定安伯夫妻俩,“昨天我上门求娶的,是定安伯府娇宠长大的大姑娘,对吗?”
徐文廉和于氏对视一眼,不确定是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试探着问道,“世子的意思是,她是我们的女儿?”
秦绍握住楚云梨的手,赞赏的看了两人一眼。
徐文廉两人面面相觑,看向楚云梨,这个丫头是他们女儿?
此时楚云梨穿的是于氏给徐胭儿备的成亲后敬茶的常服,一身大红,衣料和绣工都很考究,穿在她身上衬得她气质高华,尤其她身姿笔直,眼神清透,没有丫头该有的畏缩,看起来还真像是勋贵人家的姑娘,尤其她安静温婉,比起咋咋呼呼的徐胭儿,似乎更贵气几分。
姚氏再次道,“绍儿,我说了,婚事从长计议!”
“她挺好的。”秦绍看着她娘,还笑了下,“总比某些娇宠长大的姑娘靠谱,昨天她还救了我的命,都说直觉对亲近之人尤其有效,她能感觉到我出事,证明我对她很重要。娘,她救我一命,我想以身相许。”
屋子内外一片安静,姚氏一脸纠结,却不知如何反驳,就像是他说的,这哪怕是个丫头,也救了他的命,国公府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而且,如果将错就错,事情完全可以圆满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