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齐长茗有些不满。
贤妃抬手,“今日就住在我宫中。”
一锤定音,不容反驳。
楚云梨想的则是:幸好她把银票随身带着了。
再有就是:果然贤妃容不得她,据说太子殿下病了十年了,好几次差点没命,现在都躺床上了,以前皇上为了他也张榜招过名医,可惜揭榜而来的人全部都不能治。
不能治病的大夫,全部被赶出了京城,无召再不能入京。
治太子是假,想要为她讨得这样一道旨意是真。
贤妃带着她回去,宫女领着她去了一个普通屋中,再三嘱咐她晚上不能乱走后就离开了。
躺在宫中的床上,自然是不如皇子府的高床软枕,楚云梨还能回忆起当时吴鸢儿那幸灾乐祸的目光。
当日夜里,似乎銮驾来过,所以,翌日早上就有个小太监过来请楚云梨去东宫。
要么说贤妃得宠呢,这想要往太子身边送大夫都成,还是个来路不明也能成功,这皇上脑子怎么想的?
等她到了东宫,就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守在外头的还有三个太医。进门后几句话,她就知道凡是她用药,得先让三个太医看过。并且,诊脉也不能得见太子天颜,他只躺在帐幔后,露出来一只苍白的手腕。
那手腕跟她的有得一比,纤细,呈不自然的惨白。
三个太医盯着,楚云梨上前把脉,半晌后皱起眉,后头的太医中已经有人道,“殿下病了多年,姑娘以为如何?”
太医嘛,都觉得大夫应该阅历多,像这般年轻的姑娘,就算是懂得医理天分高,最多也就治些普通病症,他们一群太医都束手无策的顽疾,只怕是不能的。所以,言语间就多了几分轻视。
楚云梨没有回头,只道,“能治!”
不需要辜盈语的记忆,她自己就能治。而辜盈语,也确实可以治的,上辈子的太子,是几位皇子中死得最早的。
账幔后面传来一声轻笑,“姑娘,话可不能乱说。”虽是笑,但却毫无轻松之意,反倒带些几分冷意,还有些不以为然。
她语气笃定,“确实能治。”
身后的几位太医面面相觑,太医虽还是大夫,却已经不是普通的大夫,而是臣子,最忌话多。所以,哪怕不信,他们也没有出声嘲讽,只神情间满是怀疑。
账幔被拉开,露出榻上形销骨立的年轻男子,一身明黄色内衫,眼神沉沉的盯着她半晌,挥手让伺候的人包括太医都退了下去。
“听说你救了三弟?”他勉力起身,自己靠在了枕头上,看得出来,就这么简单的动作他却格外费劲,额头上都有汗珠了,坐好了,他才低声道,“能说说当时他的伤吗?”
齐长茗的伤在腰腹,还中了瘴毒,可以说要不是遇上辜盈语,那就是一个死。
楚云梨回忆了一下说了,太子沉默听完,眼神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再次伸出手,“帮我看看吧。”
再次搭脉,楚云梨沉吟半晌,道,“要是配上针灸药浴,一个月可痊愈。若只是喝药,得一年。”
“痊愈?”太子颇有些意外。
见她又点头,太子哈哈大笑,“来人,给……”
辜盈语无奈,“我姓辜。”
“给辜姑娘准备院子,让她住下。”走了一趟东宫,楚云梨就住下了。
住在东宫中,不过半日,比皇子府药材更全的药房就备下了,楚云梨开始配药,其实呢,上辈子辜盈语研究的那些无声无息让人致死还找不到中毒迹象的药她是不打算配的。
大夫嘛,还是治病救人最好了,制毒算哪门子大夫?
手段莫测,太医都找不着毛病,齐长茗肯定会为自己的小命担忧,所以,益族留不住,必须全部死。就是辜盈语……他是肯定要背叛她的,堂堂皇帝,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不说爱不爱,就是为了平息朝中矛盾,也得纳几个妃嫔,她那样刚烈的性子,来个同归于尽也不是不可能的。
从她答应制毒开始,其实就已经为两人的感情埋下了隐患。兴许,齐长茗也是喜欢过她的,只是在他眼中,辜盈语到底敌不过权利的诱惑。
不过针灸两次,泡了两次药浴,太子就觉得身子轻松许多,想要动弹也没以前那么难了。五日过后,他已经可以下床走动,这在过去几年中对他来说都是很艰难的事情。而太医那边,也说他的身子在痊愈,就像是一潭死水中突然有了一丝生机。
所以,他对于楚云梨的态度愈发温和了。
又是半个月过去,太子只觉得浑身轻松,看起来和常人无异,每日还是坚持针灸药浴。这日针灸时,还问起她以前,“听说三弟带你回来,是说想要娶你的?”
楚云梨嗯了一声,继续手中的动作。
“那你这样尽心尽力救我,三弟若是知道了,只怕要难受的。”他语气颇有深意。
楚云梨收回银针,“我是大夫,你是病人。只此而已。”
这意思很简单,她是大夫,只会救人,不会害人。更多的她不明白。
针已经行完,太子趴着没动,“昨日听说,贤妃娘娘跟父皇提及,想要为三弟赐婚……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也不能如何。”楚云梨随口道,“早前是我看不清,如今到了京城,权贵遍地,已然明白我与三殿下之间身份犹如天堑,不可能在一起,他早晚都会另娶高门之女。”
太子轻笑,“你倒是看得开。”
“总不能去死。”楚云梨把银子放入针包卷起,“人活在世上,不是只有感情才能支撑着活下去的,还有许多东西,比如救人。”
太子病情渐渐地痊愈,这几天喝了她给的药膳方子,还长了些肉,也是一位清俊公子,比起齐长茗,更多几分稳重,“你这性子倒是豁达,本宫喜欢。”
“不敢当殿下的喜欢。”楚云梨语气认真,“这话要是让太子妃听见,我的日子该不好过了。”
太子闻言,面色肃然起来。
楚云梨也是无奈,但凡是有些能力的女人,男人便想要留在身边,反正后院那么多人,不多她一个。太子这些日子对她,愈发暧昧起来。就连太子妃对她,也从一开始的感激到现在的戒备。
其实她还有退路,要是表明心意,有救命之恩在,相信太子也不会勉强她。屋子里一片沉默,太子似乎在斟酌,外面有宫人禀告,“三殿下求见。”
太子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就追来了。”
第265章 医女五
“你说我见还是不见?”太子饶有兴致。
楚云梨无所谓,只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就在她搬进来的半个月中,齐长茗不止来过一回,不只是他,还有位二皇子也三天两头的来,不过都被拒之门外,只一句:身子不适,不宜见人。
关于太子的病情,就只这宫中知道,在外人眼中,大概还是和以前一般病歪歪的熬日子罢了。他若是见人,就等于告知众人他已经痊愈,不到他认为的合适的时候,他是不会让人知道的。
她不说话,太子也不恼。其实半个月下来他已经知道这位女大夫很有个性,道,“我不见了,不过三弟应该想要见你。你想见吗?”
“随便。”楚云梨抬眼看他,“殿下想要让我见,那我就见见。”
要是他不答应,想见也不成。
太子扬眉,笑了笑道,“带辜大夫去偏殿。”
楚云梨到的时候,齐长茗已经在了,茶水点心都已经摆好,看来不止等了一会儿。
看到她进门,他飞快起身迎上前两步,“盈语,你总算是愿意见我了。”伸手就要拉她的。
楚云梨微微一笑,也不避让,“我方才在配药。”
短短几个字,齐长茗就要触碰到她手指的手立刻收了回去。嘴上道,“这些日子我好想你,来了几次,皇兄都不愿意见我。”
他微微含笑,等着楚云梨说话。
其实他对于辜盈语的医术是有些了解的,比起宫中的这些太医也不差什么,但是能不能治好太子他也不清楚,半个多月过去,再没有人比她这个大夫更清楚太子的病情了,说这话主要是试探。
见她不说话,齐长茗没有得准话,有些不甘心,微微蹙眉,“盈语,你怎么不说话?”
楚云梨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听说贤妃娘娘正在为你寻合适的皇子妃?”
闻言,齐长茗失笑,以为她吃醋闹别扭了,“我母妃她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等我跟她说清楚,就不会再张罗了。”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含笑看着她,“有没有想我?对了,你还要在这边住多久?皇兄病情如何了?”
最后一句,似乎无意一般问出。
单纯的辜盈语怕是不会注意这些,但楚云梨不同,她立时就听出来了他的意思,从进门到现在,他已经隐晦的问过一回,这次算是明着问了。“太子妃娘娘特意嘱咐过我,殿下的病情不能透露。”
需要太子妃嘱咐这些?齐长茗神情微微一松,笑道,“我又不是外人,盈语,你太谨慎了。”
又说了几句,楚云梨丝毫口风都不露,齐长茗也发现了她对自己的戒备,顿时不悦,“是不是别人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对我有了误会?盈语,我们两人之间是最亲密的,你救过我的命,我会好好对你的。放你在这东宫,我始终不放心,不如你赶紧把皇兄治好,我带你回皇子府……要是你不愿意住非要搬出去,我也依你。”
再一次试探,如果楚云梨真想搬走,这会儿肯定忙不迭答应了。
“好。”楚云梨应了一句,起身道,“我得回去配药,早些将太子殿下治好。”
齐长茗急切问道,“你真能治好皇兄?”
楚云梨看着他,反问道,“总要试试吧,要是治不好,我能离开东宫?”
说完,她走出偏殿,再次回到正殿,此时殿中却已经有人,太子正和人说话,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官员,胡子都花白了,言语动作间隐隐还有些恭敬。
看到她进门,太子招手道,“这位就是辜大夫,医术精湛,还治好了我的顽疾,不如你带她去给表弟看看。”
闻言,楚云梨颇有些意外,太子的病情除了皇上那边,还真没有几个人知道,而他愿意见面前的人,证明他很信任这人。
面前的人一脸威严,上下打量一番楚云梨,点头道,“劳烦辜大夫给我孙儿看看。”
齐长茗前脚离开,楚云梨后脚就带着两个拎着药箱的丫鬟出了宫门,去了武安侯府,看着大门上的牌匾,她就明白了这人的身份,武安侯赵霖。
一路弯弯绕绕去了个院子,推开正房的门,屋中一股浓烈的药味,她微微皱眉,走到床前,床上的人脸颊消瘦,眼圈青黑,面色惨白,呼吸微弱,乍一看似乎要死了一般。
赵霖走到床前,轻声唤,“风儿……”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虚弱道,“祖父,这个时辰,您……咳咳……怎么来了?”
楚云梨看到那双眼睛,忍不住上前一步,到底按捺住了。
暗暗叹气,果然善值给她之后,他这边越来越惨。看这样子,要是她还不来,兴许要不了几日就死了。
赵霖回身,伸手一指楚云梨,道,“我给你找了个大夫。”
赵风摆摆手,“不用,我不想喝药了,太苦了。”
“可以不喝药的。”楚云梨出声道。
声音清悦,满是轻快,一听就很有活力,也察觉得到这声音主人的好心情。
赵风抬眼看了过来,对上那双清透的眼睛,他不由得抬手捂住了头,赵霖见状,忙上前道,“又难受了是不是?”
“辜大夫,麻烦你……”
楚云梨已经上前,顺手摸出银针给他扎了几处。赵风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唇角带笑,消瘦的脸颊上似乎多了几分光华,语气温柔,“劳烦姑娘了。”
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记起,但也不妨碍她的好心情,这一回居然没隔多久又遇上了,嘴角微微勾起,问,“要不要治?”
“当然要。”赵风立时道。又看向赵霖,“多谢祖父为孙儿费心,我若是好了,一定好好孝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