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叶氏被人看管在厢房中,此时正大喊大叫:“不是我杀的,是我儿子杀的。”
陈老大正苦着脸跟人解释:“当时就我跟她在这院子里,我亲眼看到她杀的人,她想要脱身,就只能把这罪名按在我头上。”
说着,一脸苦意接叶氏的话茬:“娘,我是你儿子,帮你顶罪也是应该的。你说是我杀的,就算长福是我杀的好了。”
叶氏:“……”什么叫就算呢?
本来就是啊!
出了人命,知县大人来得很快。让仵作验过尸后,确定是被人用被子捂住口鼻而亡。
如此一来,证明陈老大没说谎。
叶氏哭天喊地:“真不是我!”
知县大人放下那些冲进来的邻居的供词,重新拿起母子俩的,又仔细看了一遍。问:“陈大,你说你亲眼看到你娘捂着他的口鼻?”
陈老大颔首:“是,陈长福每日都要午睡,那天我趁着他午睡回家看了一下,回来就听到屋中有动静,我一进门就看到我娘捂着他的口鼻,陈长福已经不太能挣扎得动了,我急忙上前把他们拉开,等我掀开被子,陈长福已经死了,眼睛死死瞪着我,吓人得狠!”
“你胡说。”叶氏眼看着杀人的罪名就要落到自己头上,哪里肯依?
尤其这污蔑她的是自己儿子,就更让她生气,又碍于知县大人在不好发火,想生气又不敢,整张脸都有些扭曲,显得狰狞:“我只是捂住他口鼻不让他喊,他是被你杀死的!”
知县大人听到“捂住口鼻不让他喊”时微微皱眉,看向边上师爷,点了点那里:“刚才她说了吗?”
师爷立刻答:““不让他喊”应该没说,如果有的话,我肯定已经记上了。”
知县大人拍了拍惊堂木:“肃静!”他看向叶氏:“你为何要不让他喊?”
叶氏方才慌乱不已,只顾着跟陈老大吵架,根本也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总归都是推脱之语。这时候听到大人问,顿时紧张起来。
“我……”她当时确实起了偷拿银子的心思,这怎么好说?
不想让死者大喊大叫引来邻居。知县大人猜到了应该是发生了一些对叶氏不利的事。他缓声开口:“没有什么罪名能比得过杀人。”
叶氏立刻明白,再不隐瞒,磕头道:“大人容禀,民妇是在打扫的时候发现了陈长福的银子……”为了洗清罪名,她还剖白了自己特意挑那个时辰在陈长福屋中打扫的用意:“我怕他觉得我偷懒,所以才故意在他快要醒的时候在他面前打扫。我真是无意中发现的银子,当时确实想拿,所以我就拿了。谁知道他醒来刚好看到,非说我是贼……我要真是也就算了。可我真不是……任谁看到那么多银子,肯定都会忍不住拿的……”叶氏哭得涕泪横流,不停地磕头:“我只是捂住了他的嘴,没想要他死。是他进来之后帮着我按被子,我还叫他松手了……”
“没有这回事。”陈老大急切解释:“我进门之后帮着掀被子了,没有按!”
叶氏仔细回忆了一下:“我力气不够!”
说到这里,她眼睛一亮,急切道:“大人,大人,我按不住他,当时我忙着解释,陈长福都要挣扎出来了,我正害怕呢,我儿子就进来了。然后有他帮忙……陈长福就不动了。”
知县大人皱眉,看了半晌供词。
叶氏确实按不住一个成年男子,但是陈长福受了伤,已经到了需要人伺候的地步,这就难说了。
楚云梨见知县大人沉思,忍不住出声提醒:“银子呢?”
话出口,就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朝自己看了过来。
楚云梨毫不惧怕,平平淡淡回视陈老大。
知县大人抬起头,问边上衙差:“找着银子了吗?”
衙差摇头:“要是找到,早呈上来了。”
知县大人看向院子里的人:“你们可有看到银子?这是证物,也是死者陈长福所有,谁要是拿了,就赶紧呈上来。本官不追究他。”
陈老大面色微动,低下头掩饰住脸上神情。
叶氏回想了一下:“那银子当时是我拿着,然后我就按他的嘴,应该还在床上。”
可方才仵作验尸,已经把床上都仔细看过了一遍。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银子。
衙差回了这话,叶氏眼睛一亮,指着儿子:“当时屋中就我们俩,我没拿,肯定在他身上。他就是为了银子才杀了人,还让老娘顶嘴,你这心肠也太狠了!”
陈老大皱眉:“我要是拿了,肯定早就拿出来了,不在我这儿。大人不信,可以搜我的身。”
楚云梨出声:“方才乱糟糟的,你要是真拿了,会老老实实藏在身上?屋中就你们母子,不是你娘,肯定就是你。”
知县深以为然,他倒没有把楚云梨放在眼中,只以为她巧合刚好猜到而已。
抽出一根签丢在地上:“你们俩杀人肯定是为了银子,现在人没了,银子肯定在你们身上,既然不肯招……各打二十大板!”
叶氏:“……”
陈老大:“……”
当下官员判案,这确实是最简单粗暴的法子。
母子俩很快被拉到了凳子上,棒子打在肉上的沉闷声音传来。围观中好多人已经不敢看,别开了脸。
一时间,院子里除了棍棒声,就是母子俩的惨叫声。
官员查案,只要想查就没有查不出的。陈老大在挨过二十板不肯招听到还要被打二十,吓得立刻就招了。
银子被他趁乱藏到了后院菜地里,不过,他只承认自己见钱眼开,忍不住偷拿。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杀了人。
犯人不肯画押,案子就结不了。
凡是做官的,都很烦这样的犯人。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场没有其他证人。唯二的人又互相指认,知县大人无奈之下,道:“带回去关着吧。什么时候愿意认罪了再说。”
知县大人把母子俩都带走了。
陈长福屋中就没找到几个铜板,村里人提议把他的房子卖了,拿那个银子来下葬。
陈长福发了横财造的青砖瓦房,卖了六两银子。
而这个银子呢,在陈家几个长辈的监督下,全部用到了丧事上。棺材和法事都是最好的,剩下的银子全部买了纸钱给他烧了。
李念秋和他做过一段夫妻,楚云梨还送了他到最后,站在墓前,她低声道:“你这也算是得偿所愿,总算风光了一回。”
还别说,往后的二十年中,愣是没有哪家的丧事办得比他热闹!
……
叶氏母子被关入大牢,两年后在狱中已经半疯的陈老大实在忍不住,找了知县大人认罪。成功在当年被秋后问斩。
而叶氏年纪大了,没几年也死在了狱中,至于田桂花,疯疯癫癫在狱中活了好多年。她当初砍人时着实吓人,众人亲眼所见她是真的想把人砍死的,所以被判监三十年。事实上,她还没活到那时候。据说她在狱中时,经常哭喊自己后悔,经常喊众人要信命,做了坏事会有报应,没报那是时候未到。
陈老大被抓走后,留下来的陈传远兄弟二人就只能跟着几个叔叔过日子,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白眼谩骂都是常事。
陈传远从小就被夸聪明,脑子活泛,受不了几个婶娘谩骂,在他十三岁,偷偷跑了出去,那之后一辈子没有回来。
后来有人说,县城城门口的那群乞丐中,有个人和他很像,只是那人瘸着一条腿,听说是偷东西被抓住后打折的。
在几年后的一个冬日里,那个折了腿的乞丐再没能醒来。
……
陈长福死后的次年开春,楚云梨带着柳子安搬去了县城,一起去的还有刘竹才,他爹在年前将继室赶了出去。刘竹才去县城,不是去读书,而是看不惯家中的继母所出的弟弟,自己问父亲分了一些银子去县城中打算谋一条出路。
两年后,大房的柳子易也去了,苦读了好几年,考到了秀才后,感念双亲辛苦,再没有继续读书,彼时镇上的两个老夫子已经不在,他回到了镇上,接手了夫子的宅院,继续教导弟子。他收的束脩相对便宜了许多,镇上和各个村里会认字的孩子多了许多。
就在同一年,跑出去的桃红找到了,回来指认了小叶氏。
小叶氏彼时过得并不好,正琢磨着改嫁呢,人家都定好了,没想到这张陈年旧事又被翻了出来,被抓到县城后,判了三年。
三年后回来,已经物是人非,再想要改嫁,没人愿意娶她。最后,嫁给了已经快四十岁的赖狗子,凑合着过。
柳子安到了县城,楚云梨特意帮他找了靠谱的夫子,八年后得中秀才,又是四年得中举人,十九岁那年进士及第,因为长得好,被皇上点为了探花郎。
探花郎出身贫寒,被寡母养大。听说他母亲李氏少时命苦,夫家娘家都靠不住,走投无路之际,得神仙指点获得了一个熬糖方子,能够然后出这世上最纯净的糖来,还被选为了贡品。人称糖娘子!
茶楼中的说书先生还在把此事改成话本,故事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流传出了好多版本。
第1026章 偷银子的丫鬟一
柳子安是读书人,注定了楚云梨一辈子赚不了太多银子,能做的事有限。所以,一辈子还算轻松。
看着一身破衣烂衫的李念秋含笑渐渐散去,楚云梨伸了个懒腰,打开玉诀,李念秋的怨气:500
柳子安的怨气:500
善值:213760+1500
果然善值不多,早有心理准备,楚云梨倒也不失望。
睁开眼睛,楚云梨率先看到的就是自己手中一叠银票,上面一张就是百两。
她顺手一捻,发现手中足有五张。其实只看到上面那张,她就已经发现了不对。
原身身上穿的,只是普通布衣,袖子紧紧贴着手腕,这种样式,一来节省料子,二来也好干活。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自己周身,年纪不大,大概十六七岁,。布衣七成新,脚上是布鞋,手指粗糙,还有茧子,应该是经常干活的人。此时她站在路旁的一条小巷子里,颇为隐蔽,不远处应该就是热闹的大街,听得到小贩的叫卖声还有酒楼伙计送客的声音。
突然,巷子外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楚云梨还没接记忆,但她知道凭自己这身打扮捏着这些银票很不正常,让人看见了肯定有害无益。她眼神一扫,两边的院墙挺高,她助跑几步,双脚一蹬,手已经扒住了院墙顶。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容不得她多想,她直接翻身跃了进去。
她眼神一扫,将院子里的情形收入眼底。院子里没人,厨房门口有个硕大的水缸,除此之外,就是些普通的家常用得到的小物件。
院墙外脚步声走近,然后消失。
那人……居然停下了?
楚云梨皱皱眉,又看了一眼手中银票,这好像是……原身约好见面的人?
这种偏僻的小巷,如果不是约好见面,怎么会刚好都在这儿等人?
没有记忆,楚云梨不好贸然出去见人,她飞快去院子里的三间房中一一看过,确定无人后,靠在了院墙上闭上眼睛。
瓮安城是罗国有名的织造之乡,造出来的料子运到罗国各地,城中都是大大小小的织坊和染坊,需要不少工人,就是女子,也能凭自己的双手谋得一口饭吃。
原身周玉荷,就是这城中很普通的一个织女。
说起她的出身,简直一言难尽。爹在她三岁那年,跌进染坊中的染缸再没能起来,她娘是个织女,一开始还惦记着和夫君的感情,死咬着牙不肯改嫁,可两年后,实在承受不住男人给她留下的负累,听从了娘家双亲的话改嫁了别人。
周玉荷三岁没了爹,五岁娘改嫁,改嫁之后偶尔会送些银钱和给她买些东西回来,但在她七岁时,母亲改嫁生下了弟弟,就很少回来了。
周玉荷爹娘不在,家中只剩下祖母刘氏。
刘氏也是个织女,年轻时没日没夜的熬,一双眼睛半瞎,摸索着能做些家务,却是再不能出去干活。祖孙两人日子难过,周玉荷七岁时,自己进了织坊。
说起来她是命苦的,可她进了织坊不久之后,因为手脚利落,被前来转悠的东家大姑娘看上带了回去,虽然还是做织娘,但织出来的料子只给东家大姑娘一个人穿。
几年后,大姑娘嫁了人,虽然她没有卖身契,但主子已经穿习惯了她的手艺,便把她放在了陪嫁的人中。
大姑娘姓柳,是个和善的人,但运气也不好,陪嫁的四个贴身丫鬟中有两个去了爬床的心思做了姨娘,有一个有了心上人求去。剩下的那个还生病了。
富贵人家的姑娘不缺伺候的人,但缺信任的人。几个丫头一走,就把在织房中的周玉荷显了出来。柳姑娘叫了她到身边伺候,主仆两人越来越投契,不知不觉,周玉荷成了主子身边最值得信任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