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王来了兴致:“如何帮?”
顾佑面色一松,飞快道:“回去之后,我会告诉父皇,北境贫穷,百姓民不聊生。如果收回,不止收不到赋税,还得开仓赈灾。到时候,父皇应该会派出钦差过来查看,您仔细应付过去,应该能躲过此劫。”
他话说得飞快:“我的要求只一样,皇叔帮我脱罪,不要把五弟之死牵连到我。”
北王一笑:“你倒是机灵。但你有没有想过,顾讯在我这儿没了命,兴许你父皇会迁怒于我。到时候,不用你说什么北境贫穷的话,皇上就已经下旨削藩了。”
“难道您甘心就此赴死么?”顾佑心下焦急不已:“无论如何,总要争取一二……”
北王摆摆手:“听天由命吧。”
顾佑:“……”就没见过这么认命的皇亲国戚!
王府的护卫很快就整军待发,北王安排了最温软的马车给顾讯。
当日午后,一行人得了吩咐,尽量在顾讯不难受的情形下加速回京。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没把顾讯颠死,就快一些。
那边把人送走,楚云梨就去了大牢中。
付意娘跟她招认后,住的地方好了不知多少。而她那个男人,已经病得奄奄一息。
死牢潮湿,又吃得不好,如果没有人特别照顾,生病正常,生病了没有药,病重不治也是很正常的事。
“问你件事。”楚云梨蹲在牢边:“当初我父王被刺杀,那个想来救他的人是不是你?”
地上的人蓬头垢面,早已经看不出当初的模样,此时趴伏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
蝼蚁尚且贪生,没有人会想死。这人也知道付意娘就是因为说了对王府有用的消息,才能越过越好的,闻言急切点头:“我得了消息……就是那个让意娘勾引世子的人……让我那个时辰去林中救王爷,然后借着这恩情入王府,和意娘里应外合……我……我想要大夫……”
说到后来,声音都颤抖起来。
楚云梨缓缓起身:“来人,给他治病。别让他死了。”
还有那些红叶山的人,现如今也关着,包括后来救回来的那些女眷,也还关着。
这些人,有大用。
……
一转眼,到了秋日。
今年育过苗的植株抽出的穗比往年大了不少,下半年天气还不错,北境丰收。
粮食比起以往,足足多收了三成。
百姓的脸上都是愉悦的笑容,北王也很高兴。重赏了庄子上的那些老农。
并且,下令来年的粮食都用这样的法子。所有北王府辖下官员,都必须督促百姓,亲自验看地里的植株。
楚云梨还找出了秋日里种的植株,等到来年开春就收回来,不影响明年的粮食种植,等于多收了一季。
另一边,她还找养了多年猪和鸡的人,办了个禽庄,里面的人都研究如何养殖家禽。
秋去冬来时,朝中派来的钦差到了。
钦差带来了圣旨。
无论是谁,但凡接旨都得焚香沐浴。
自从楚云梨捣鼓的粮食增产之后,北王对于女儿弄出的庄子就格外在意。彼时他正常郊外的禽庄赶回来,身上味道并不好闻,但满脸兴奋,如果顺利的话,北境中的人再不会缺肉吃。
钦差是顾讯的外公,看着北王脸上的兴奋,眼神中满是恶意还有恨意:“请北王跪下接旨!”
又冷笑道:“不用沐浴焚香了,跪下之后再起来,你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了。”
话中意思明显,皇上下旨削藩了!
北王一脸疑惑:“李大人,我没得罪过你吧?”
李大人气得抖了抖唇边的胡子,本来他一个钦差,不能带上自己的私怨说太多话。但这天高皇帝远,皇上也管不着,忍不住愤恨道:“我外孙被你害死,你竟然还说没对不起我?”
李家在女儿入宫生下皇子后,一直都想更进一步。小心翼翼地护着顾讯长大,近几年一直暗中筹谋,皇上已经跟女儿松口会立外孙做储君,李家即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知顾讯不过来了一趟北境,回去的就只是一句尸首了。
皇上悲痛,李家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悲痛之情也不逞多让。更要紧的是,之前李家为了顾讯四处得罪人,和几位成年皇子都结下了仇怨,若皇上真从那几位中选出储君,李家之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北王觉得自己很冤:“明明就是他害我!他喝的药都是顾佑给的,关我屁事!”顿了顿,他狐疑地看向李大人:“说起来,顾讯算计北王府时心思缜密,一环扣一环,从我后来与他的相处,不觉得他有这么聪明,这后头……该是有高人指点的,那个高人,该不会是你吧?”
“皇上本就有意立他为储,如果北王府在他的算计下死绝,有这份功劳在,他可就是妥妥的储君了。”
李大人面色微变。
很明显,北王猜中了。
也懒得掰扯,坐回了边上的椅子,挥挥手道:“不是有旨吗?赶紧宣读吧!”
李大人:“……北王顾康跪下接旨。”
北王摆摆手:“这里离京城千里之遥,皇上又没有千里眼。不会知道我有没有跪,赶紧读吧,我那边还忙着呢。”
李大人到这儿来,就是为了看北王跪在他面前,见他不跪,哪里甘心?
“北王爷,皇上有旨。你不跪下接旨,是想抗旨吗?”
北王扬眉:“这得看圣旨上说什么了。”
李大人:“……”
看着北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李大人心里有些不安。
不过,想在外面带来的两千精兵,他又安心了,沉声道:“北王爷!还请跪下接旨!”
北王不耐烦了,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把夺过圣旨牵开。
圣旨上盖着皇上大印,言顾讯没能回到京城,皇上悲痛不已,几度晕厥。痛斥北王府狼心狗肺,害死五皇子顾讯。特来削爵,命罪臣顾康带着儿女进京请罪。
接到这样的旨意,北王并不意外。
他早就从皇上和两位皇子的处事中,看出来朝中已容不下他。
若不然,顾佑兄弟俩也不会先后表示要帮北王府求情了。
进京是不可能进京的,那不是自投罗网么?
请罪也是不可能的,北王还没活够呢。他把圣旨揉巴揉巴胡乱卷回,摆摆手道:“旨我接了,赶紧滚吧!”
李大人怒道:“罪臣顾康,你这是不遵旨吗?”
北王干脆利落:“对!”
李大人:“……”
气怒之余,他觉得周围光线不太好,侧头一瞧,发现周围和门外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官兵,而他带来的人,已经被人用刀放在了脖颈上,动弹不得。
李大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顾康,你要抗旨?”
北王颔首:“对!”
李大人面色严肃:“我可带了两千精兵!”
“这事我知道。”北王不耐烦:“他们到了之后,挺多人想喝水,现如今那些喝过水的已经全部软趴趴倒在府门外了。就算没喝水,也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
李大人面色大变。
也就是说,北王早在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要留下这些精兵了。
或者更直白一点,北王早在他们还没来时,就已经起了反心。
那些精兵,也是没想到北王如此胆大。以为北王就算想要造反,也该是接过圣旨之后,这才会喝水。
北王也觉得自己挺委屈,他也不想反啊。但皇上要他一家老小的命,若是北王府真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他也认了,可北王府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呢?
要是北王府只有他自己,死便也死了,但是,他还有儿女,还有孙女。孙女年纪小,儿子性子单纯,什么错事都没做。他们何其无辜?
“来人,请李大人去偏院住下。”
李大人被人押走。他很有些不甘心:“顾康,你这样会害死你一家人的。”
北王一脸嘲讽:“说得好像我什么也不做,就会保住一家人性命似的。反正都是死,为何不搏一把呢?”
李大人哑口无言。
北王起身,走到他面前,冷笑道:“你外孙算计北王府,是你的意思吧?说起来,你才是害我受伤的罪魁祸首,你那时就想害死我,我又怎么可能束手就擒让你押送回京?只怕我还没到京城就已经一命呜呼,最后还得被你安上一个畏罪自杀的罪名……”
李大人吓得面色惨白。
别说外面的那些精兵,就是他自己也没想到被北王会这么干脆利落地直接反了朝廷。
“对了,再说一次。你外孙不是我害死的,明明是他皇兄给他的药,关我屁事!”
李大人被押走。
府门外的那些精兵直接就被北王府的护卫送出了北境。
等他们恢复力气想要再入北境时,发现进不去了。
修缮后城墙上满是各种弩箭,但凡他们靠近,便会射出箭来。
能够活着,谁也不想死。
这些精兵也一样,知道回京后也是死,盘旋了几日后,干脆作鸟兽散,各自逃命去了。
当今皇上最喜欢各处游玩,也喜欢在各处修建行宫,并且,皇上尊贵,每动一步都是用银子铺起来的。每年在这上头花费不菲,国库空虚,就给百姓增加赋税。
这几年来,百姓苦不堪言。
皇上没有银子花,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些藩王身上,最先动的就是北境。
可惜北王是个硬骨头,根本啃不动。
眼看派出去削藩的李大人一去不回,皇上等了许久,只等来了几个忠心耿耿的精兵。得知北王直接扣押了李大人,还把他们丢出来,并且不许他们再进北境后,皇上当即大怒,一挥手让朝中武将带着官兵讨伐。
另一边,又下令削其余两个藩王。
那两个王爷,论起来比北王跟皇上之间关系更远。其实呢,谁都不想死。有北王打头,那俩也有样学样,扣下钦差大臣,把精兵赶出自家辖下。
只是,精兵有了提防,他们纯粹是把精兵打出去的。如果说北王是暗着反,他们就是明着跟朝中做对了。
讨伐北境的官兵很快就到了城墙外,却不能再进一步。被拦在外头,根本靠近不了,那弩箭力道很大,直接能把官兵手中年久失修的盾刺穿。
冲上不能硬冲的。
这期间,为首的将领想过各种法子,但都被挡了回来。
皇上等了几个月,没等到大捷的消息,气急败坏之下,发旨怒斥北王顾康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