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哑然:“就是哄彩凤说了几句,真没有跟别人说过。当时我也是昏了头一时冲动,紫娘,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你想过去,别人可不能。”楚云梨冷笑着道:“这消息已经传到老夫人耳中,她真的相信了的!那天我险些被夫人打死,就是老夫人的手笔!不止如此,这两天已经有两批人抓玉珂,想要置她于死地!”
张虎吓了一跳:“怎会?”
“事实就是如此。”楚云梨满脸冷肃:“这些都是因你一句话而起。张虎,虎毒还不食子,你连畜牲都不如!”
张虎趴在床上,喃喃道:“我没想到……”
想到了又如何?
这个男人多年来只图自己过得安逸,从未在母女俩身上花一个子儿。要说他有多担忧妻女,鬼都不信。
跑了半天,楚云梨就吃了两个包子,这会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她去厨房做饭,吃完了又去了花楼。
她不想干这份活计,也不缺银子,会再到花楼,只为了找彩凤而已。
先忙了半个时辰,楚云梨锁上门去找彩凤。
花楼中的女子,不能私下接客,一经发现,必定会被严惩。
彩凤犯下的事比私下接客还要严重,所以,被关在了花楼底下的地牢中。
百姓不能私设刑房,可花楼这样的地方,偶然需要收拾刺头,所以,在后楼的底下挖出了几间屋子,专门用来教那些不听话的人。
大门开得隐蔽,却拦不住楚云梨。
李嬷嬷教导有方,三天两头杀鸡儆猴,所以,地牢中除彩凤外,再没有别人。
夜里的地牢阴森,影影绰绰间特别吓人。彩凤蹲在角落,本就害怕,听到脚步声后,直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吓得瑟瑟发抖。
“彩凤!”
听到声音,彩凤确定黑暗中是人,顿时松一口气,连滚带爬奔到栅栏前:“是谁?你是来救我的吗?”
楚云梨蹲下,点亮手中火折子,她问话时喜欢看人的脸,尤其会注意对方脸上神情,以此来判断对方话中的真假。
黑暗中亮起了火折子,她看清了彩凤,彩凤也看清了她,顿时颇不自在:“怎么是你?”
楚云梨开门见山:“张虎跟你说我跟他做了多年假夫妻,对吗?”
彩凤点头。
楚云梨磨牙,手有些痒痒,想揍人!她追问:“他还跟你说过玉珂不是他女儿?”
彩凤是真信了他这番话,依他那意思,二人做假夫妻算心照不宣,多年来也没想过做成真的。既然大家都默认的事,她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颔首道:“是!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楚云梨一个字都不信:“如果你没乱说,老夫人又怎会知道?”
“啊!”彩凤吓得浅浅惊呼一声:“不会吧?”
楚云梨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人拖过来卡在栏杆上,冷笑道:“还跟我装!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小心思,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把此事告诉了谁?”
彩凤眼神躲闪:“真没有!”
楚云梨另一只手伸进去,掐住她纤细的脖颈,手上越收越紧。
火折子微弱的烛火下,她神情冷淡,仿佛手中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鸡。
周围安静,哪怕大喊,声音也传不到外面。彩凤被吓着了,急忙伸手去抓挠放在脖颈上的手,可无论她如何挣扎用力,那手都像是铁钳一般牢牢和她的脖颈沾在一起。她眼神渐渐惊恐起来,拼了命的从喉咙中发出声音:“……我……说……”
楚云梨手一松,彩凤摔倒在地。
她只觉死里逃生,不停呛咳起来。还没缓过气,衣领又被人抓住,她怕自己再不开口就再没了说话的机会,急忙道:“我错了……咳咳咳……我确实告诉了人……你放过我……我真的错了……”
“告诉了谁?”楚云梨阴森森问。
彩凤再兴不起一点反抗的想法,只希望面前的人看在她乖巧的份上留她一命:“是李嬷嬷。”又急忙补充:“我只告诉了她,再没有别人!”
她往后挪了两步,试探着道:“紫管事,你长得好,又给少东家生了孩子,却因为身份不能进府,反而落在这污糟的地方混日子……我告诉李嬷嬷,也是想要帮你,如果老夫人知道柳家有血脉流落在外,肯定会接回去,如此,你也能正名。就算柳府还是容不下你,你也是柳府姑娘的母亲,再不用留在花楼……”
也不用留在张虎身边继续装他妻子。
等张虎没了妻子,她与他便也有了可能。
事情到了这里,终于串联起来。
张虎和彩凤苟且,本意只是想玩玩,结果彩凤用了真感情,嫉妒他有妻有女,或许还要他和离娶她。张虎为了稳住她,假意推说和紫娘做假夫妻,孩子也是别人的,以此来说服彩凤继续和他苟且。
谁知彩凤不止当了真,还想与他相守,所以跑去找了李嬷嬷。
告诉了李嬷嬷,就等于告诉了老夫人。
可惜,老夫人压根没想接回孙女,反而嫌弃“流落在外”的母女俩丢柳府的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借口弄死母女俩清理门户。
紫娘母女,真挺冤的。
楚云梨心下惋惜,对牢中的彩凤淡然道:“我和张虎不是假夫妻,玉珂是我们俩的女儿。他那样说只是为了哄你……你不止信了,还自作主张跑去告诉李嬷嬷,你这样,会害了我们一家人。”
彩凤呆住了。
第1189章 丫鬟难为九
彩凤蹲坐在牢中,忍不住道歉:“对不起,我也是真心想为了你们好……”
楚云梨不耐烦打断她,质问道:“你有什么立场为我们好?别说玉珂真是我和张虎亲生,就算她不是,你又凭什么帮她认祖归宗?说到底,你就是自私,你无非就是想和张虎相守,才会不顾我们意愿胡说八道。”
她眼神凌厉:“你还觉得委屈是不是?”
彩凤眼泪汪汪,真觉得自己委屈。
楚云梨冷声问:“你是因为帮人没得到谢,还是因为张虎骗了你?”
两者都有吧。
或许……后者更委屈点。
彩凤抹着眼泪,泣不成声:“我是被他骗了,你不能怪我。”
“天真!”楚云梨嗤笑一声:“张虎在这花楼中近二十年,和他来往过的花娘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你在这里好几年了,凭什么认为你是特别的那个?”
弄清了原委,楚云梨也无意多留。
她可没忘记自己是偷溜进来的,虽然她不怕李嬷嬷,却也不想节外生枝这时候与李嬷嬷对上。想到此,她吹灭火折子,转身就走。
微弱的火折子一灭,牢中瞬间一片黑暗,彩凤大惊:“紫管事,你要走?”
听了这话,楚云梨倒笑了,反问:“我不走,难道还留在这陪你吗?”
彩凤默了下,这是大牢,没有人会留在这里陪她!可她也不想独自在这儿,想到李嬷嬷对张虎的严惩,她问:“张虎怎么样了?”
闻言,楚云梨又想笑,这两人自诩真爱,彩凤昨天亲眼看到张虎挨了一顿板子,可从方才见面到现在,她愣是一句没问……看来这感情就算是真的,也有限得很。
“要死不活,大夫说若是不发高热就没事,若是起了高热,很可能熬不过去。”楚云梨偏着头:“我还是中午出的门,他现在如何,我也不知。”
彩凤听出她口中对张虎的冷淡,忍不住道:“你们是夫妻,还有孩子,为何你不照顾好他?”
“你在质问我?”黑暗中,楚云梨嘴角讥讽:“我们夫妻怎么相处,关你屁事。”
彩凤被骂,也不生气。也是她这会儿心里有事来不及生气。她和张虎苟且,现如今张虎九死一生,那她的下场呢?
挨打倒不至于,李嬷嬷从来不会伤花娘的皮肉筋骨,若有那不愿意接客的实在教不回来,她会直接把人降成黑色绣环。
是的,花楼中还有黑色绣环的花娘。
她们没资格在花楼大堂,而是会被关到最后面的小院,接待的客人从那里的门进出……每人一间屋子,床上被褥不换,客人每次花上三五文,就能和她们春风一度。来的客人大多都是劳工甚至是乞丐。那里面的女子,大多数都是死于脏病,进了那里,多则半年,少则两月,就能帮她们收尸了。
她越想越怕,爬到牢前,急切道:“紫管事,你是偷偷进来的吧?”
楚云梨已走了两步,随口嗯了一声。
彩凤听到她声音渐远,顿时焦急不已:“紫管事,你能不能放我出去?”又急忙补充:“我会给你好处,我攒了二十多两银子,全部给你……”
楚云梨缓缓往外走:“我到这来,只为了得一个真相,我可没兴趣放一个和我夫君苟且的女人。真放了你,我也脱不了身,我得多傻才干这种蠢事?”
说话间,她已经上到了地牢的台阶,黑暗中,彩凤者隐约看到那里有个纤细的人影,听着她轻飘飘的话,彩凤心里憋屈嫉妒,突然升起一股恶意,大喊道:“来人呐……有人要放我出去……”
她喊声突兀,楚云梨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打开门如一阵风般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彩凤的声音很大,不过,地牢这东西本就是给人用来动私刑的,也不怕人喊。饶是她用尽力气,也只惊动了后楼的人。
后楼中都是管事,不会有客人过来。听到动静,众人立即走出屋子。楚云梨身子如风般在夜色里刮过,就在众人都到了大堂中时,她也顺着晚出现的人一起站在了大堂角落。
李嬷嬷来得很快,扫一眼大堂中的人后,吩咐道:“别都聚在这儿,回去做事。意娘,紫娘,你们跟我去一趟。”
这一回去地牢,两边有丫鬟打灯笼,到了地牢门口,意娘上前接过丫鬟手里的灯笼,楚云梨推开门,三人一起下去,丫鬟则留在了门口。
彩凤在这儿已经被关了一天半晚,除了老鼠再没有见过别人,肚子也饿,所以才那般绝望。她喊出声后,发现紫娘瞬间就消失了。
顿时颓然地坐了回去,正想着若是出了地牢后逃出去的法子呢,就听到了地牢门口传来开门声,还有明亮的灯笼带着人来。
而方才丢下她就跑的紫娘,赫然就在其中,打着灯笼一脸肃然。
李嬷嬷上下打量她:“彩凤,谁放你?”
彩凤:“……”
她心下一狠,伸手指着楚云梨:“是紫娘。她跟我说,张虎让她来放我出去,我不肯,她还非要拉我,我害怕出去后会被严惩,这才大喊,她是被吓走的。”
楚云梨冷着一张脸:“做人要讲良心,你和我男人勾勾搭搭,我没怪你,你反而还要拉我下水,我是刨了你家祖坟吗?”
彩凤:“……”
意娘忍不住笑,好悬没笑出声,也是因为地牢黑暗,才没让李嬷嬷发现。
李嬷嬷回忆了一下,刚才她一进大堂,就已经看到了角落中的紫娘。从距离上算,她到大堂和这里回去距离前者近得多,并且,紫娘脸部红气不喘,没有跑过的迹象……加上她这会儿一脸严肃,隐隐带着怒气,毫无丝毫心虚,应该没来过才对。
李嬷嬷沉着一张脸,烛火掩映下,显得她浑身怒气森然。彩凤见状,急忙道:“嬷嬷你信我,我说的是真的!”又看向楚云梨:“你说没来过,你敢不敢对天发誓?”
楚云梨沉着脸:“我在后楼忙得团团转,却还要被你冤枉。睡我男人在前,污蔑我在后,我看你是不害死是我们一家不算完,我怀疑我女儿也是被你给藏起来了……彩凤,就因为你和我男人来往,你便要这般赶尽杀绝吗?”
她气息凌乱,明显被气得不轻。
李嬷嬷揉揉眉心:“先回去做事。”她看向牢中的彩凤,怒斥:“我关你在这儿是让你反省,可不是让你想这些害人的法子的。本来我还想着天亮之后给你送饭,现在看来,你精神好得很,那你便饿着吧!”
说完,率先转身离去。
意娘轻嗤一声:“彩凤,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别只讨苦吃。”
彩凤傻了眼。
她本以为就算紫娘跑得快,有她告状,多少会惹人怀疑。可李嬷嬷从头到尾只认定她胡闹,一丝疑心都没起。她不甘心:“嬷嬷,紫娘真的来过,她特意来问我把她女儿的身世都告诉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