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父没想到女婿会搞出这些事来,此时正震惊失望,冷不丁又听到他说这番话,失望之余,怒从心头起:“陈大江,你个混账!”
说着,捏着拳头要上前打人。
这里是食肆,伙计自然是不许人闹事的。他们桌上的气氛紧绷,伙计早已发现,看到杜父要动手,好几个人立刻围了过来。
陈大江也怕大庭广众之下挨揍丢人,起身后退了一步:“爹,这里人太多了。”
言下之意,等到私底下无人时,他愿意被岳父教训一顿。
杜父看到伙计过来,盛怒的脑子清明了些。楚云梨起身,扶了他坐下:“爹,别生气,为这么个混账玩意儿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陈大江“……”
虽然杜月娟安抚好了岳父他挺感激,可当面被指着鼻子骂的感觉并不好。
想到汪云可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陈大江心里很着急:“月娟,我可以补偿你们。”
杜月娟自己也不想和陈大江继续纠缠,她就更没这个想法了,问:“补偿什么?”
陈大江一听这话就知有戏,道:“我可以给你银子,十五两。”
当年杜父送他出门,给的就是十五两。
“一百五十两。”楚云梨面色冷淡:“少一个子都不行。还有……”她伸手一指对面的酒坊:“和离之后,不许你们在卖杜家方子酿出的酒!”
前者陈大江咬咬牙还拿得出,后者……跟杀了他下蛋的鸡有何区别?
陈大江脱口道:“不可能!”
“那咱们就公堂上见。”楚云梨寸步不让:“爹,我们去报官吧。这混账东西骗我感情,骗取你的信任,处心积虑算计,目的就是为了我们杜家的方子。”
陈大江:“……”
明明不是这样的。
还是个乡下小子的他,压根没想这么深远,只是想着娶到了杜月娟后,也能得到杜家的酿酒方子。他并没有想骗,只是后来他到了府城之后,事情不知怎的就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如今回头去看,杜月娟这话……好像也没错。
真闹到了公堂上,丢人不说,还可能会被入罪。
陈大江这几年来在城里愈发得脸,加上这事确实是他理亏,只是想大事化小。他上前两步,拦住几人去路:“月娟,咱们再商量商量。”
楚云梨不看他,直直往外走。
酒坊是一定要开的,既然是杜家的方子,那买过来就是。
事实上,今日之前,他和汪云也试想过,万一哪天事发被杜家人知道后的应对。两人都一致认为,可以拿银子买过来。
“月娟,你别冲动。”陈大江急得满头汗:“这方子我可以跟你买!”
楚云梨摆摆手:“陈大江,你应该知道,我们杜家压根就没想卖方子。你骗我感情,骗我房子,骗我银钱,险些害我爹病重不治。我非得去衙门找大人帮我们父女讨个公道不可。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没说理的地方。”
听着这些话,陈大江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认为自己是骗,可从杜月娟口中说出来,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
绝对不能去公堂上!
慌乱中,他脱口道:“月娟,你与我对簿公堂,可有想过孩子?”
楚云梨顿住脚步,不是因为顾及孩子不与他争辩,而是想让陈大江这几年来的辛苦一夕化为乌有。
见她顿住,陈大江心微微一定,道:“月娟,为了孩子,这事情咱们别闹大。我知道你和爹如今缺银子,这样吧,我出银子跟你们买方子!”
“一万两。”楚云梨随口道。
陈大江瞪大了眼:“不可能!”话出口,他察觉自己语气激动,缓了缓道:“月娟,你不能漫天要价。也要我拿得出来呀。”
楚云梨看着对面的酒馆,估摸着他们一天的盈利,道:“你说给多少?”
陈大江咬了咬牙:“一百两。”
楚云梨抬步就走:“既然谈不拢,那就别谈了。”
“十万不可能。”陈大江也觉得二百两少,他真心不想把事情闹大,暗自盘算了一下自己这些年来攒的银子,道:“二百两,再没有多的了。”
酒馆这几年生意不错,他还找了一些手艺精湛的厨子,菜价钱要得挺高,平时自己也俭省,所以才攒了这些。
事实上,听到陈大江愿意出二百两银子买方子,杜父已经呆住了。
曾经那人想要他的方子,最多也才出到了八十两。
楚云梨估摸了一下,这些银子大概是陈大江这几年在府城攒下的所有,当即道:“就二百两,但是,咱们得立字为据,你不能把方子卖给别人,并且,以后我也要卖酒,兴许还会卖方子,你不得阻挠。”
陈大江:“……”
说实话,这方子忒贵了。
但人在屋檐下,他不低头就得对簿公堂。
并且,他舍不得汪云,还是得赶紧安抚好杜月娟要紧。只要汪云在,不愁没有银子花!
楚云梨又找来了一位代笔先生,道:“陈大江,是你对不起我,你抛弃另娶,忘恩负义,我要休了你!”
村里的人成亲,婚书只是当时看看,从来也不用去衙门备案,两人分开,也不需要告知谁。
所以,楚云梨干脆给他一封休书!
第1527章 酒娘四
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羞辱。
陈大江满脸悲愤,脸涨得通红。楚云梨似笑非笑:“你不服气?”
陈大江:“……”不敢不服。
成亲几载,除了刚开始的两年,夫妻俩聚少离多。陈大江也听说过自己离开之后,祖孙三人的日子不好过,杜月娟从一开始的娇娇女,变成了后来敢和人撸袖子对骂的泼妇,性格坚毅了不少。
如今更是敢和他对簿公堂。
他心有顾虑,汪府丢不起这脸,如果他抛妻另娶的事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汪云嫁一个有妇之夫的消息传出,汪家定然不会放过他。
陈大江结果那张休书,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袖子里,边上的陈富贵是人证,也拿到了一份。
他面色复杂,本来只是进城才买酿酒用的物什而已。怎么就弄成了这样?父子俩拿到银子,瞬间比他富裕了不少。这生意还做得成吗?
休书写完,楚云梨又让先生写了一张关于杜家方子的事。
“这酒馆里可以继续开,但这名字得改,改成杜家酒馆。”楚云梨着头看着他:“你要是不答应,咱们就……”
陈大江抹了一把脸:“好!”
汪云肯定不会答应,只能回头再哄了。
楚云梨收好了契书:“那么,记得尽快把招牌换了。”她这才看向身后的陈富贵:“陈叔,天色不早,我们该找地方安顿了。”
陈富贵木着一张脸点头。
杜父心里有些难受。
女婿的背叛让他受了打击,一转眼,好好的女儿成了和离归家的妇人,孩子也没了爹。他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往外走时,还险些一头栽倒。
楚云梨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扶住。
心疼归心疼,可这都是必然的。长痛不如短痛,像陈大江这种混账,留在身边只会恶心自己。
一行人找了客栈住下。翌日早上,几人就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随着祖孙三人和陈富贵回去,关于陈大江拿着岳父的方子在城里开酒馆,还开得风生水起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整个镇上。
许多人议论纷纷,这两年陈大江都有回来,但每一次都穿得破破烂烂,比家中这些地里刨食的庄户还要穷。也因为此,那些想去府城闯一闯的年轻人在看到他的境遇后,又打消了念头。
如今却听说陈大江生意做得不错……回来时衣衫褴褛,纯粹是想骗过杜家人。
拿了杜家的方子赚了银子,却一个字都不肯拿出来。简直忒不是东西!
陈大江的母亲已年过六旬,头发花白,听到村里人议论此事,她面色微变,之前就跑去了杜家。
“月娟,我听说你们去府城看到大江了?”
彼时,杜父正在试着酿酒,找回了手感,才敢去酒坊。毕竟,酿酒都是要粮食,万一酿坏了,粮食也废了。
楚云梨站在一旁看着,听到陈母的话,循声望去,点头道:“看到了。他已另外娶妻,好像还儿女双全。”
陈母沉默了下:“月娟,你是个好的。在我眼里,你才是我儿媳……”
“我已经休了他。”楚云梨打断她的话:“你别再说这种话毁我名声!”
陈母讶然,安慰道:“月娟,你别太难受。”
楚云梨点点头,问:“我想问,陈大江在府城的那些事你们听说过吗?你知不知道他另外有了家室?”
陈母摇头:“我不知道!”
事实上,她是知道的。
只是陈大江发家靠的是杜家的方子,这事说起来,确实是陈家理亏。
“事已至此,知不知道都与我无关。”楚云梨摆了摆手:“我们之间没甚好说的。你走吧,以后别再上门了。”
陈母倒是还想说几句,可杜家人明显不乐意听。
很快,酒坊中开始酿酒,杜父忙了一段,楚云梨就帮他炖各种汤。哪怕整日忙碌,杜父的身子也还是渐渐好转,最近都胖了点。
也因为忙碌,加上以前陈大江就不常回来,杜父想起女婿的时候越来越少。到得后来,已经接受了女儿和离的事实。
汪云得知陈大江都乡下妻子找来,还到酒馆去闹事,本来挺生气。结果没多久就得知消息,陈大江和那个女人已经说清楚彻底断了个干净。
这几年来,两人虽然是夫妻,可汪云始终提着一颗心,就怕陈大江已经娶过妻的事被人所知,然后耻笑于她。
如今这样无声无息把事情解决,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
对于酒馆改名一事,汪云没有立刻就改。
反正离得那么远,杜月娟要是有本事,就直接来铺子外守着!不改招牌,理由都是现成的:牌子还没做好,等做好了就换。
但这什么时候做好,可就要看她心情了。
一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杜父酿出的酒出了,酒香浓郁,镇上的人就买了不少。
不过,想要把生意做大,还是得卖到府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