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对他情根深种,知道他心有所属还对他痴心不改,一门心思要嫁过来,甚至愿意帮他坐任何事。
但这人的感情是最复杂的,有时候就是那一瞬间的感觉。就比如他,之前对柳意如求而不得,这些年来一直都不甘心,满心都是对她的歉疚,也是甘愿为她做任何事。可自从二人相拥的事儿被人发现,有可能危急他的身家性命祖宗基业后,他想起她就烦,压根就不想靠近。
前两天见面,也没了以前那种想要亲近她的想法。甚至还想离她远一点,免得又被人给看了去。
他自己执着了这么多年的感情都说变就变。柯红梅对他的感情也一样会变。
再说,柯红梅本就是高攀他,他的这份感情有几分是因为他本人,又有几分是因为他威武将军的身份,大概也只有她自己明白,兴许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如果那女人只是想攀上他这根高枝,那翻起脸来就更容易了。
“请进来吧!”汪明辉挥退了书房中的人。
柯红梅满脸焦灼,跟着进了外书房后,心下微微一松。如果真病得很重,这时候应该躺床上才对。
站在书房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案桌后面色苍白的男人。心里又是一松,脚下却有些踌躇。
因为那屋中只有汪明辉一人。
两人哪怕是未婚夫妻,在私密的屋中单独相处也有点太过亲密。她脸颊绯红一片,顿了几息才进门。
“明辉,听说你落了水?”
汪明辉偏头看着她,又示意门口守着的人将书房门关上。屋中昏暗下来,柯红梅愈发不自然,几乎同手同脚,他伸手一指案桌旁的椅子:“坐。”
柯红梅满心都是和未婚夫独处的喜悦和羞涩,也没有多想,小碎步走到椅子上坐下。好奇问:“你怎么会落水的?”
“被你姐姐给推的。”汪明辉看着她的眼睛:“红梅,我和王妃之间的事被你姐姐看到了,她以此威胁我。所以,哪怕我落水九死一生,也不敢找她算账。”
柯红梅听到这话,面色微变:“真的是她推你?”
想到他话中之意,她急忙稳:“她在哪发现的?”
枫叶林啊,难道还有别处?
汪明辉听她这语气不对,试探着问:“就上次……”
柯红梅满心焦躁:“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她一直没提,怎么现在突然又提了?”
她也不想着急,可汪明辉是她的未婚夫。如果他出了事,她还有什么盼头?
就算是婚事没成,她和一个跟王妃暗中勾搭的男人定亲,本来身份也不高,日后再想找一门好亲,怕是没那么容易。再说,她是真的心悦汪明辉,万分不想他出事。
汪明辉面色慎重起来。
几人去枫叶林的事也才过去几天,哪儿来的“过去那么久”?
“你知道她发现了这事?”
柯红梅点了点头:“就是玉王府宴客的那日,都过去近两月了,她始终没提过,我还以为她……”
原来那时候就知道了?
汪明辉手中的毛笔捏得紧紧,指尖都泛了白:“你也是那时候发现的?”
柯红梅这才觉察到他面色不对,回过神后想起来摊牌是前两天在枫叶林的事,她只承认了那一次,顿时面露尴尬:“就那次我在假山后与你偶遇,当时看到了你和玉王妃。”观他面色越来越难看,她急忙补充:“当时我离得远,看到有两个人。后来在枫叶林又再次见到才想起来那次假山旁的事,这才猜到你和玉王妃之间……”
汪明辉万分不想提及此事,打断她问:“当时柯红烟也在?”
柯红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是和她一起的。她应该和我一样,当时没多想,后来在枫叶林再次看到后才有所怀疑。”
汪明辉听着她磕磕绊绊的解释,想起当时只看见她一人,从头到尾她都没说还有柯红烟……眼神渐渐狠戾。
这女人不老实,又不够聪明,在他面前还耍小心思。要是留着,早晚会出大事。
再有,汪明辉实在憋屈够了。就知道内情的这几个人中,他一个也说服不了,动手也打不过。要是再不做点事,他怕自己会被逼疯。
他扬声吩咐人送茶,悄悄从案桌的暗格里摸出来了一枚药丸,等到丫鬟端茶水进门时,他亲自去接,然后打开茶盖吹凉了送到柯红梅手中。
“红梅,此事事关重大,我太焦急,面色不太好,你别害怕。”
柯红梅早已吓白了脸,听到他道歉,又见他亲自给自己奉茶,道歉的诚意也足。这个才稍稍放松,下意识伸手去接那杯茶水。
触手生温,不烫也不冷。她顿觉这男人贴心,对两人的以后也多了几分憧憬。她心里美滋滋,缓缓将茶水放到唇边喝了一口,细细品着这甜蜜的滋味。
柯红梅平时不爱喝茶,哪怕喝着微苦,她也没有多想,一抬头对上了他灼灼的目光,顿觉羞涩,低下头又喝一口。
汪明辉动作温柔地帮她理了一下耳后的碎发:“红梅,多谢你来看我。”
柯红梅颊边通红一片:“你是我未婚夫,我当然要来探望你。要不是身份不合适,我还想亲自照顾……”
说到这里,她声音低若蚊蝇。
她低着头,没看见面前男人脸上的漠然。
“我知道你的心意。”汪明辉语气温柔:“红梅,如今我身上有点麻烦,我得把这些处置好了,回头再娶你过门。安安心心和你过日子。”
听着这话,柯红梅愈发感动:“那……你要是有事想找我帮忙,尽管开口。”她抬起眼,眼神里全都是他:“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对上那样的眼神,汪明辉有一瞬间是被感动了的。
但也只是一瞬,他为柳意如守身多年,如果真的想娶,多的是合适的大家闺秀。没必要委屈自己娶一个六品主簿的女儿。
他亲自把人送上马车,两人依依惜别。
分别后,柯红梅独自坐在马车里,唇角的笑容一直没落下过。她伸手摸着自己发烫的脸,心里美得如在云端,整个人飘飘忽忽不知身在何处。
回到府中,她先去洗漱。丫鬟绞头发时,她都不想老实坐在妆台前,而是跑到了挂着的嫁衣旁。
伸手摸着上面寓意良好的绣花,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婚后的日子也如这通红的吉服一般红红火火。
忽然,她只觉腹中绞痛,那一瞬间痛得他根本站立不住。
她蹲下身子,一把抓住身边丫鬟的手:“赶紧去请大夫。”
丫鬟吓了一跳,丢下帕子就往外奔。
柯红梅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喉咙疼痛,又堵得慌。她忍不住咳嗽一声,却喷出了不少鲜血。
她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的血迹,好半晌反应不过来。年纪轻轻的,她身上又没有大病,怎么会突然吐血?
都说病从口入,柯红梅怀疑自己被人下了暗手。今日她一整天都在府中用膳,只除了在将军府喝的那杯茶水。
想到那微微的苦,那时候她以为是茶叶放多了,再说,当着心上人的面也不好出声质疑。此时腹中绞痛,痛得她觉得自己会死……她真的后悔自己当时没有问一问了。
莫名的,她又想到了自己一开始说在玉王府发现汪明辉和柳意如之间私情时那一瞬间他难看的脸色。
难道,真的是汪明辉对她下手?
柯红梅喉咙一哽,又喷出了一口血。
昏迷之前,她看了一眼门口处。那里,似乎有人正急匆匆赶来。
傍晚,楚云梨正在院子里散步,忽然有管事急匆匆过来:“二爷来了。”
这个时辰,怕是有急事。
再有,上一回柯父可是明确说过,日后不再让二房一家进门。这些日子以来,二房也一直没来,应该是怕两家关系恶劣的消息传出。
楚云梨还没问,管事已经低声道:“好像是二姑娘出了事。”
闻言,楚云梨好奇:“出了何事?”
“听说是突发恶疾,大夫都束手无策,二爷前来,是想请咱们大人去宫里请一位太医。”
上辈子这时候柯红烟早已成了一抹水中的冤魂,不知道柯红梅她们的下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这一场病。
不过,就楚云梨往日观她面色,没看出来有隐疾。应该是意外。
她顿时来了兴致,重新换了衣衫,到了前院时,刚好看到满脸焦灼的柯二爷。
“我想去探望一二。”
柯二爷不喜欢自己这个侄女,不过,侄女愿意亲近,他也舍不得把人往外推。要知道,这位可是以后的一品侯夫人。
别人家想要搭上侯夫人,非得奉上千金,还得有人牵线搭桥。如今侯夫人主动送上门,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楚云梨赶到柯家二房住的小院子里时,天色已然昏暗。柯红梅的屋子里一大股血腥味,她躺在床上面如金纸,看到楚云梨进门,也没精神打招呼。
柯尚书对弟弟一家人的处事很失望,但一母同胞的弟弟亲自上门相求,事关一条性命,又只是顺手为之的一点小事,他没有拒绝,请了相熟的太医前来。
太医把过脉后,摇了摇头:“五脏六腑俱损,像是先天不足导致。这种……我也无能为力。”
他看向柯尚书:“柯大人,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最好是尽快。”
这话几乎就是明摆着说让柯府准备后事。
柯父还好,柯二爷变了脸色:“大人,真没有法子了吗?”
只要一想到自己会失了威武将军府这门婚事,他就满心焦急,迫不及待问:“大人,你可有人选?”
太医摇摇头:“我配两副药,喝下去应该没那么痛苦。”
也只是减轻痛苦而已。
躺在床上的柯红梅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但却将周边的动静都听入了耳中。自然也听到了大夫的话。
她也不蠢,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大概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想到自己会死,她眼眶和鼻尖都满是酸涩,渐渐地觉得脸上有一抹热流滑过,落入了枕中。
太医没有多留,柯二爷想要送,被他婉拒。
柯二爷此时满心焦灼,也没有执意要送,回到房中后,看到睁开眼睛的女儿,焦急问:“你觉得如何?”他平时不太在意女儿,但也知道女儿身上没有要命的大病,这突发恶疾,搞不好就是被人给暗算了。
柯红梅这会儿很累,睁眼都费劲,更别提说话了。
她眼神一一从屋中扫过,最后落在了楚云梨身上:“姐姐,你帮帮我。”
楚云梨一脸惊诧:“我又不是大夫,如何能帮你?”
“永安侯……”之前顾含枫一度病重不治,甚至有两次侯府还传出了要办丧事的消息。结果人却好转如同常人,他肯定认识高明的大夫。
柯红梅不想死。
楚云梨秒懂,叹口气道:“他是中毒才会病得那样重,后来找到了解药,病情自然也就痊愈了。你这……”
“我也是中毒。”柯红梅声音艰涩。
一言出,屋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柯二爷万分不想失去这个即将做威武将军夫人的女儿,急切地上前一步:“是谁?”
柯红梅枕上湿润了一大片:“汪明辉!”
“他为何要如此?”柯二爷满心不解:“你得罪他了?”
柯红梅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