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你别任性。喝了汤才好得快。”丁兰娘说着,又将汤送到了她唇边。
江姨娘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喝了,沉声道:“你若是不喝,我就告诉晚秋一些事。”
母女俩对峙,丁兰娘不动。江姨娘侧头看向楚云梨:“晚秋,邱泽华他之前找人……”
“我喝!”丁兰娘急切地打断她:“姨娘,你非要这么逼我吗?”
江姨娘漠然看着她:“你把汤喝了,我就不提。”
丁兰娘咬了咬牙,想着这致人哑嗓的药毒性应该不强,喝下去之后赶紧吐出来,再找大夫配解药……应该没事,当即一咬牙,闭眼将药喝了下去。
药一入口,只觉喉间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丁兰娘本来还想忍,察觉到那样的疼痛,她不敢再忍了,当即就吐了出来。
江姨娘看着这样的女儿,心底里一阵阵发寒。
楚云梨一脸惊诧:“还真有毒啊!”
丁兰娘怒瞪着她。再一次确定,张晚秋就是她的克星!
第1619章 炮灰白月光(完)
丁兰娘愤怒之余,感受着喉咙间的疼痛,开始后悔自己的草率。
也是因为母亲说到一半的话,彻底吓着她了,那一瞬间她来不及想别的,下意识就将那碗药喝了下去。其实她完全可以顺手打翻……喝都喝了,后悔也已经晚了。她就着趴伏在地上的姿势,开始抠自己的喉咙。
异物感传来,加上喉咙疼痛。她忍不住开始呕吐,先吐出了不少汤汁,后来就是黄胆水。她早上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吐了半天,把自己折腾得不轻。喉咙间的烧灼感却并未减轻,百忙之中抬起头求助:“大夫……”
声音发出,却沙哑难听,像是哑了声一般,也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丁兰娘面色大变,一把揪住母亲的袖子。
江姨娘早在看到女儿如此痛苦时,对女儿的最后一点感情都消失殆尽。她为了女儿可以搭上自己的命,可反过来,女儿却为了一己私欲要她的名。
她本身又不是圣人,哪里接受得了?
再说这生老病死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只有被困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里面的痛苦。江姨娘这些日子实在受够了,并且,她还被害得命不久矣,就算是活着,也每一刻都是煎熬。
看着地上痛苦的女儿,江姨娘心情很平静,不着急请大夫,只是漠然看着。
她不着急,楚云梨就更不急了。
丁兰娘趴在地上翻滚挣扎,她不恨母亲,偶尔得空,阴沉沉的目光都落在了楚云梨身上。
楚云梨一脸莫名其妙:“又不是我让你喝的,也不是我让你下的药,你恨我做甚?柿子捡软的捏么?”
她如今可一点都不软,反而像板栗似的扎手无比。
丁兰娘张了张口:“大夫……大夫……”
声音嘶哑难听,只能勉强听出是“大夫”二字。
楚云梨饶有兴致地看着,好半晌才吩咐身边的丫鬟去请大夫。又感慨道:“也不知道一个哑巴,还能不能做诰命夫人?”她兴致勃勃冲着江姨娘问:“应该不能了,毕竟要面见皇后娘娘,话都说不出来,还怎么请安?”
丁兰娘睚眦欲裂,不停地说服自己。她刚才已经把药都吐了出来,大夫来得及时,肯定能够治好她的嗓子。
大夫来得很快,看过后摇头:“毒性太烈,不只是嗓子,舌头到五脏这一路都受了不小的损伤,想要恢复……不太可能了。”
这话虽不绝对,但也差不多了。
丁兰娘又恨又怒,眼泪扑簌簌落下。
楚云梨好心问:“要不要帮你告知邱大人?”
她点了点头。
丫鬟跑了一趟,这一等,等到半下午了邱泽华才过来,看到折腾地去了半条命的妻子,他满脸漠然,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一进门,也不多问,吩咐下人将人扶起送上马车。
楚云梨好奇问:“邱大人就不问其中缘由吗?”
看到她,邱泽华心情格外复杂。曾经张晚秋弃了他另嫁他人,他心里失落之余,又生出了点她眼瞎的想法。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果然印证了他的想法。
张晚秋嫁人不久就守了寡,还被夫家欺负得独自跑回京城。要不是遇上他,怕早已香消玉殒。他本以为二人之间有点可能,没想到她性情大变……竟然还想法子搭上了华王爷。
如今处事更是狠辣,邱泽华心里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子早已面目全非。他有些忌惮面前的女子。
“表妹,你变了许多,我都快不认识了。”
楚云梨半真半假笑道:“若还是一成不变,早被人给欺负死了。”
邱泽华再次沉默:“表妹,能否借一部说话?”
楚云梨摇头:“有话就在这里说,我绝对不会私底下与你相见。”
邱泽华踌躇了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正色道:“其实,你知道我的心意,可以依靠我的。”
听到这样的话,丁兰娘胸口一堵,喷出了一口血来。
楚云梨看了一眼她唇边的殷红,道:“这天底下,除了自己之外,谁也靠不住。”
在场的众人都对这话深以为然。
邱泽华心里虽赞同,但还是认为,女子柔弱慕强,他看了一眼被扶着出门的妻子,道:“表妹,你可以相信我。”
楚云梨嗤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想照顾我余生?”
听到这话,已经被扶出门浑身无力的丁兰娘也打起精神回头。
邱泽华沉默了下:“我是很愿意的。”
楚云梨气笑了:“你有妻子,怎么能照顾得了我?”
“她那样子,做不了诰命夫人。”邱泽华正色道:“我知道你搭上了华王爷,凭你如今的地位,我若是跟双亲禀明要娶你,他们一定不会阻拦。表妹,我从一开始就想娶你,我们错过了太久……”
“你乐意娶,我就非得嫁么?”楚云梨伸手指了指榻上的江姨娘:“就凭你做的这些事,我怎么可能信你?”
邱泽华也知道自己太过狠辣,吓着佳人也是有的。他强调道:“你和她们不同,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那般对你。”
走到院子里的丁兰娘听到这话,不知是不是身上的毒太过剧烈,她又喷出了一口血来,脑袋昏昏沉沉,险些就此撅过去。
她汲汲营营半生想要得到的东西,却被张晚秋弃如敝屣。果真是……同人不同命,忒让人嫉妒了。
“我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能得你另眼相看。”楚云梨挥了挥手:“无毒不丈夫,邱大人是做大事的人,我可高攀不起,兰娘中毒挺深,邱大人还是救人要紧。”
见她不为所动,言语和神情间都丝毫不见说谎的迹象,邱泽华心下叹息,想着来日方长,也不再强求,转身拂袖而去。
楚云梨侧头看向江姨娘:“你恨不恨?”
江姨娘落到如今众叛亲离的地步,怎么可能不恨?
罪魁祸首就是邱泽华!
楚云梨蛊惑道:“把你知道的那些事情都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江姨娘瞪着她:“报仇?”她哈哈大笑:“你就是见不得我们母女好,想害我们!”
楚云梨扬眉:“对啊!”
江姨娘笑够了,已满脸是泪。事到如今,母女俩一个比一个惨,虽说母女情分消失殆尽,她对女儿失望无比……但曾经母女二人也曾亲密过,她并不愿意看到女儿那般凄惨。所以,哪怕知道张晚秋只是利用自己,她也心甘情愿。
“邱泽华他……找人欺负过一个官员的妹妹,害得那个官员为了妹妹的事四处奔走。那官员的差事就落到了他头上。”江姨娘沉默了下,想起方才邱泽华说诰命夫人会换人,女儿再也过不了好日子,她心下一横,道:“邱大人当年在刑部时,错判过一件案子。还给了那家人不少封口费。确切的事她也不知,只是听女儿漏过一嘴。”又仔细回忆了下,道:“好像是邱府三房的一个妾室。”
有些事情,不用知道得太多,只需要一个线头,便能牵出许多来。
楚云梨等了这么久,今日才得了点有用的。她没打算自己去查,华王爷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应该很乐意帮忙肃清朝堂风气,揪出这些蛀虫来。
江姨娘很是戒备,说完了这两件事后,便开始东拉西扯。末了又道:“晚秋,我还知道许多。只要你能护住我的命,我都会一一告诉你。”
楚云梨摇摇手指:“就你告诉我的这些,已经足够了。”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查邱府的由头,至于其他的真相,有华王爷在,应该不难翻出。
江姨娘面色大变,方才之所以提了又不说完,就是想张晚秋出手留住自己的命。无论是防着邱府还是请高明的大夫,都需要她帮忙……她不要,江姨娘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得到了想要的,楚云梨无意多留,抬步就走。
江姨娘慌乱无比:“晚秋……你不能这样……你帮帮我啊……”
出了院子,楚云梨立刻吩咐身边的丫鬟去了王府。
就凭她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无论何时去王府,都能最快见到王爷。
翌日天蒙蒙亮,华王爷就入了宫。
与此同时,江姨娘被发现死在了床上,丫鬟早上进去给他送药时,发现她已没了气息,双目圆瞪,眼神里的惊恐还未退去。
丁尚书准备出门,就得知了此事。心底里并不意外。
他知道邱府为了孩子的前程,绝不会放过她,这一天不过是早晚而已。当即挥了挥手:“买一副薄棺,把人给葬了吧,低调一些,不必来回禀了。”
江姨娘在天亮之后被低调地从后门抬出。
楚云梨没有去看,陪着周氏用早膳时,发觉她有些心不在焉:“娘,你在想什么?”
周氏回神,苦笑道:“我以为江姨娘还要在我跟前添堵,没想到这么快就……”她摇摇头:“晚秋,华王爷那边,你要认真应付。”
尚书府是指望不上的。
楚云梨明白她的意思,笑着说了一些关于印刷术和邸报的事,周氏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子,见识颇广,听完了女儿的话,也彻底放下了心来。
这么好的事,皇上除非是发了癫,否则都会护着女儿。
……
邱泽华昨天当着江姨娘的面冲心上人表明心迹,就已经做好了江姨娘可能会把他那些事儿告诉别人的准备,本打算将丁兰娘带回去之后,腾出手来收拾她。
好在一切顺利,天还未亮,他就已经得罪了江姨娘已死的消息。
他做事堪称雷厉风行,昨天离开时,就早已经盘算好。就算是江姨娘当时就将真相告知张晚秋,等人死了之后,他再来哄张晚秋也不迟。
对于哄好张晚秋这事,邱泽华有足够的自信。
他是五品官员,长相好,人也年轻。邱府在朝堂上门生无数,根基深厚,他的前程自是一片坦途。
张晚秋一个寡居之人,就算是得了华王爷另眼相待,也始终不如自己嫁一门强有力的亲事来得稳妥。总之,张晚秋只要不蠢,就不会拒绝他的求亲。
这都成了一家人,他的秘密自然也成了她的。到了那时候,她怕是比她更怕那些事传出去。
丁兰娘回去之后看过大夫喝了药,便昏睡了过去。邱泽华吩咐完事,眯了一会儿,得到确切消息,又沉沉睡去。
一觉睡醒,看到外面天色大亮。邱泽华心下一慌,正想着自己起晚了,就看到管事急匆匆而来,身后还跟着不少满脸惊惶的下人。
“这么慌张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