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喜都是胡说的,没有那些事。”
胡母看儿子神情不对,明显撒了谎。两人成亲多年,只得一个闺女,胡母不反对儿子在外头找人,但却恼怒他出了事宁愿被儿媳威胁,也不肯告诉她这个亲娘实话。怒道:“说清楚。”
她看向身后的楚云梨:“你来说。”
她想知道,楚云梨偏不说。抱臂站在一旁闲闲看着。
胡母险些气吐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踹了一脚儿子:“敢做不敢当,你还是个男人?”
胡父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门口,沉声道:“大平,这不只是你和外头女人来往,那如果真的是有夫之妇,事情闹大之后,可不好收场。”
本来瞒的挺好的事,如今被人知道了,胡大平心里也明白,这种事情两人知道还行。只要被第三人得知,早晚都会传出去。尤其况秋喜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他们俩。
“是叶鱼儿。”
女子成亲之后,很少会唤其在娘家的闺名,胡父压根就不知道这人是谁,脑中开始回想这村里谁家媳妇信叶。胡母知道得多一点,脸色微微一变:“就是她腹中那个孩子?”
胡大平抹了一把脸,偷瞄了一眼院子里的楚云梨,低声道:“不一定是我的。”
胡母:“……”
一个女人同时和两个男人亲密,有了身孕,可能连她自己都分不清。
如果确定那是胡家的种,万一儿媳这一胎还是闺女,她还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接回来。如今这样……不太好办。
万一把儿媳休了之后,费尽心思把人娶进门,又发现那是刘家孩子……她喜欢孩子没错,但却没想帮别人养。胡家才不要做这个冤大头。
“你们算日子啊!”胡母痛心疾首。
胡大平抹了一把脸:“她说,孩子很可能是我的。那个月刘虎就回来了一次。”
胡母:“……”
除非一次都没回来,否则,谁也不敢肯定这孩子就是胡家的种。
她蹲在屋檐下,也跟着发愁,余光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儿媳,嘱咐道:“秋喜,这种事情不太好听,你别往外说。还有,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你也别太生气。气大伤身,你还怀着孩子呢。大夫都说你这一胎很凶险,外人帮不了你,你得自己平复心绪……无论如何,你都是我胡家的长媳,在我这,没人能越过你去。”
“你这是想安抚我?”楚云梨半真半假笑道:“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们保守秘密吧?”
简直一针见血。
那孩子又不能确定是谁的,这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
胡母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这两日你闹别扭,我还训斥过你,可我那是不知内情,不是故意的,都说不知者不怪……我要是知道大平对不起你,也会帮着你收拾他的。”
楚云梨颔首:“那你收拾一个给我看看?”
胡母:“……”
事到如今,保住儿子的秘密要紧。
那刘虎在镇上做伙计,这只是表面上。所以她还是那酒楼里的糊味,谁要是敢闹事,他会直接把人扔出去。听说有几分拳脚功夫,一般人都打不过他。
儿子只是地里刨食的普通人,有几分傻力气。但却绝对打不过刘虎。
现如今斥责儿子已经晚了,还是想法子补救要紧。
胡母见儿媳一直等着,并无心软之意,一咬牙拿起边上的扫帚,冲着儿子就打。
声音噗噗的,胡母没多久就打出了满身的汗。
胡大平一开始不躲,后来大概是太疼,也开始躲闪。
一个打得起劲,一个躲得机灵。等到胡母累得气喘吁吁,准备收手时,就听到儿媳闲闲道:“你这是拍蚊子呢?依我看,那边上的锄头就挺顺手。”
胡母哑然。
一锄头下去,儿子哪还有命在?
听着这语气她就知道,儿媳还没消气。
胡大平烦透了,抢过扫帚扔到了院子里:“秋喜,这日子你爱过不过,如果你想回去陪你奶,现在就走。”
楚云梨当真是转身就走。
况祖母就住在不远处,随时都能回。
胡母见状,顿时急了,伸手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你这个蠢货,不会说话就别说。”
说话间,几步冲到大门处,拽住了要出门的楚云梨:“秋喜,他说的是气话,你别当真。”
楚云梨摇摇头:“这么多年夫妻真心假意,我还是分得出来的。你别在撮合了,这已经断了的绳子,无论费多大的心思重新结起,都不可能没有丝毫裂缝。我在你家这些年来吃够了苦,也受够了外人的指指点点。我奶年纪越来越大,我早就想照顾她。我知道,你不喜我,胡大平也一样,咱们大家都没必要勉强自己,还是一拍两散的好。”
她抬步往外走。
胡母手中一空,有些意外。她明明拽得挺紧,况秋喜是怎么抽出袖子的?
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得让她闭嘴。
“秋喜,大平和那个女人暗地里来往的事,真不能说。你不为自己想,也为小草多想一想。她有个这样的爹,以后亲事肯定会受影响的。”胡母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劝。
楚云梨摇头:“我受了太多委屈,不想再忍了。这件事情,我说一定要说出去的。”
胡母:“……”简直油盐不进,这人的性子怎么会突然就左成这样?
她只是抱怨,并不是怀疑。
在她看来,而且应该是乍然得知自己被男人背叛才会如此。
“秋喜,咱们是一家人,凡事都可以商量。”胡母咬牙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提!”
她急切道:“你想回去陪你奶,我不拦着。大平送你回去,你带着小草,还要养长辈,应该挺缺银子的。我手头还有一些,你要不要?”
当然要。
况秋喜在胡家多年,除了生孩子那几天,一直就没有闲过。就算是按长工的工钱算,也攒了挺大一笔银子。
胡母见她脚下顿住,再接再厉:“我有一两,全都给你。我和家也让给你当,如何?”
不如何!
胡家这么多年下来,家中的人都少生病,不可能就这点银子。关键是,胡母拿出这么多,还要她当家……楚云梨活了这么久,当然知道这其中的为难之处。
这一大家子,每天睁眼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要银子来买。一两银子根本就不够花。再有,她即将临盆,请稳婆和大夫也要花费不少。
“你这家我当不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见儿媳又有要离开的架势,胡母急忙道:“你要什么,倒是说啊!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一定会尽力帮你找来。”
“我要十两银子。”楚云梨语气严肃。
这话瞬间就扼住了胡母的喉咙,因为她如今手头所有的银子,加上借出去的外债。不多不少,刚好十两。她压下脱口而出的质问,道:“我们只是普通庄户,哪里能攒这么多银子?”
“不拿也行,我又不强求。”楚云梨缓步出门。
看着儿媳消失在黑暗中,胡母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路过屋檐下,是又踹了儿子两脚:“你要做那些事,到时把尾巴收干净啊!这么大的把柄落在别人手上,你是不是蠢?”
胡大平也不敢还手,被踢得倒在地上后,急忙翻身坐起:“娘,事情说来话长。我跟你也说不明白,你就别问了。”
胡母怒极:“我是你娘。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还想瞒着,有把我看在眼里吗?”
她苦口婆心:“我为了你,那简直是掏心掏肺,你却这么对我,实在让人寒心。”
……
不提胡家院子里的争吵,楚云梨借着月色回到了况家。
大半夜的敲门,况祖母出来之后看到孙女,面色微变:“怎么这个时辰回来,外头那么黑,万一摔了怎么办?”说着,又问:“用晚饭了吗?”
一边问,一边已经准备出门去做饭。
楚云梨把人给拽住“奶,别忙了。我吃了的,您也别太着急。我就是和胡家吵了几句,他们这会应该正在声讨我的过错。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回来陪您了。”
况祖母面色复杂:“你不用为了我……”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照顾你只是顺便。”楚云梨宽慰她:“你别想太多了。我能分得清主次,得自己过得好,才能照顾您。我不会有事的。”
说起此事,况祖母心里是真的害怕。但她不敢告诉任何人,都在夜里偷偷的哭。从孙女有孕之后,她三五天就得晒一次枕头,头上的白发都多了不少。夜里经常睡不着,就算睡着了,还会做孙女难产而亡的噩梦。
此时听到孙女的安慰,触动了她心底里那根担忧的弦,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抽噎不止,还根本就停不下来。
这人压得太久,就该哭一下发泄出来。
楚云梨早就看出来了况祖母心绪不宁,整个人都挺疲惫,哭了才好。
“祖母,咱们早点睡。”楚云梨看了看外头:“明日一早,我得回去接小草。”
况祖母不赞同道:“你今夜就该把人带上的。”
“她睡着了。”楚云梨随口道。
其实,小草可能没睡着,院子里那么大的动静,就算睡着了,也会被吵醒。不过,她始终没出来,楚云梨便没有进去喊。
反正早上去接也是一样。
她还帮着况祖母按压了穴位。
况祖母躺在床上时,发现自己周身轻松,很快便沉沉睡去,等她醒来,天已大亮。
楚云梨早在天蒙蒙亮时就回了胡家,况秋喜进门之后,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打扫做饭,现在她不在,这些事情肯定都会落在小草头上。
果不其然,她刚一进门,就看到小草抱着一大捆柴火,准备生火。
“别做了,咱们去你曾婆婆家做。”楚云梨将他手中的柴火扒拉掉,拉着人就走。
胡母听到动静,从屋中奔出来:“秋喜,你要把小草带到哪儿去?”
楚云梨不客气道:“我带着回娘家,你管得着吗?”
胡母确实管不着,她跑出来的目的,是想让小草留在家里帮着干活,也是想再嘱咐儿媳,让她到外头别乱说话。
“秋喜,小草还是留在这吧!”
楚云梨冷笑道:“小草瘦成这样,你瞎的吗?刚好我奶今天炖肉,带她回去开荤,正好补补身子。你也是当娘的人,孩子瘦成这样,你应该能感同身受。至于做饭,反正我们母女不吃,你们自己想法子吧!”
胡小草低着头一言不发,也是因为不敢说,从小到大,她挨的打太多了。
尤其是胡母,那是动不动就揪耳朵,时常骂她笨。弄得胡小草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笨了。
胡母心思被戳穿,有些尴尬:“我不是想让她帮着做饭,只是不想让小草也跟着去,怕她给你添乱而已。”
“我奶很喜欢小草,还经常夸她懂事,不觉得她那是添乱。你想太多了。”楚云梨临走之前,又提醒道:“记得我的十两银。还有胡大平答应给我送的料子,否则,关于他和叶鱼儿之间的二三事,我一定会帮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说到这里,还装模作样地感慨:“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不知道刘虎得知自己做了王八,会不会来找你们家麻烦!”
夺妻之恨和杀父之仇并列,可见这世上男人对此事的态度。
那刘虎就算不会拳脚功夫,大概也会找他们家拼命。如今……胡家只能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