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家里买了这么多东西,姐妹三人就站在一起低声说了几句,她们又不是三岁,早已经懂事了。知道的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母亲拿这么多东西回来,一定是发生了一些她们不知道的事。
所以,三人早就商量好了,无论是谁上门,她们都要搪塞过去,不管有没有人看见,死不承认就对了。
三丫怕自己忘记,心里一直记着。开门之前,下意识从门缝里看人,当看到是孙母时,顿时吓一跳,不止没有上前开门,反而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吓成这样,二丫从屋中探出头:“怎么了?”
孙母拍了几下,里面迟迟不开门,她已经没了耐心,听到二丫的声音,扬声道:“死丫头,赶紧给我开门。”
三丫跑得更快了。
二丫也不开,学着戏文里那些人打发不愿意接待的客人时说的话:“这会儿不方便,改日再来吧。”
这话可把孙母气得够呛。
她叉腰站在门口,张口就骂。
“肯定是不知道哪里偷来的贼赃,不敢让人看见,所以才不让我们进门。大家伙快来看啊,这里有贼……”
姐妹三人虽然懂事,但到底年纪不大,也没遇上过这样的事。或者说,曾经她们遇上泼辣的奶奶,都只有听话的份。此时也一样,三人顿时手足无措,根本就不敢还口。开门就更不可能了。
里面不开门,孙母跳得更凶。
这么大的动静,楚云梨想睡也睡不成,好在她已经眯了一会儿,养了些精神,她缓步出门,苍白着脸开了门。眼看孙母还要再骂,她率先道:“做人呢,还是为自己积点德。你再胡说八道……”
孙母一扬眉,尖刻问:“你待如何?难道还要去衙门告我?”
“那倒不至于。”楚云梨看向孙家的方向:“我一个被休了的女人,名声本来也不好听,随便你怎么说。但你们家可是要娶儿媳的,你再凶恶一点,声音再大点,再说得难听一点,我看有谁还敢上门相看。就算敢来,我也要给你搅和黄了。”
孙母怒瞪着她:“你敢!”
楚云梨淡然回望:“不信你就试试。”
她掏出写好的契书:“都说了一刀两断,你这……算什么?难道舍不得我?”
孙母:“……”
“我呸!”
门后有个水缸,母女四人刚搬来,里面接的都是雨水,天长日久之下,泛着隐隐的臭味。姐妹三人想洗出来,只是还没来得及。楚云梨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泼过去。
“你再呸试试?”
孙母被浇了满头满脸,衣衫也湿了大片,她瞪着面前作势还要泼水的儿媳:“你敢。”
楚云梨有什么不敢的?
她抬手又泼了两瓢,在孙母撸袖子动手之前,幽幽提醒:“我这辈子不嫁人了,你儿子可是要再娶的。你打吧!”
孙母:“……”
她真心想抱孙子。
抱孙子之前,得选一个能生孙子的儿媳。
这想要选人,除了银子之外,家风也很要紧。她磨了磨牙:“咱们走着瞧。”
送走了人,楚云梨擦干了手上的水,嘱咐孙宝金带着两个妹妹做饭,又躺了回去。
稍晚一些的时候,大夫到了。
还是上一次那位善心大夫,看到母女四人换了屋子住,心里只想叹息。再配药时,听到大的那个姑娘嘱咐他用最好的药。大夫一脸诧异,提醒道:“如果想要最好,三副药得花五钱银子。”
孙宝金心里滴血,咬牙答应了下来。
好药确实不一样,楚云梨夜里喝了一碗,翌日早上就精神了许多。
三丫低声道:“娘,刚才我看到奶去了周家。”
楚云梨扬眉:“然后呢?”
三丫咬了咬牙:“奶会不会让他们把我们赶出去?”
这话一出口,边上忙活的姐妹俩也看了过来。
可见二人也是有此担忧的,楚云梨想了想:“我们把这院子买下。”
三人愣住。
二丫沉不住气,率先问:“娘到底有多少银子?”
村里的院子不贵,这小院也不大,最多也就一两银子。楚云梨笑着道:“买院子还是够的。”
大的姐妹俩对视一眼,二丫试探着问:“娘,您的银子是捡来的吗?”
“差不多。”楚云梨笑了笑:“你们放心,只要有我在,以后都不会缺银子花。”
三人都没敢把这话当真。
孙宝金已经和二妹商量过,把那两分菜地全部种上,买来的几只鸡除了母亲吃的鸡蛋之外,其他的全部攒起来,日后拿到镇上去换钱。
最好是买只公鸡回来,以后自己抱小鸡,那说不准家里的鸡会越来越多。
孙母确实是让周家撵人的,周家的年轻夫妻俩人动了心。因为孙母说,坐月子的女人身上晦气,去了谁家,那就是把晦气带去谁家。
这好好的日子过着,谁也不愿意自家倒霉啊。
周大娘面色很不好,呵斥了二人一顿。儿子都顶了几句嘴,儿媳就更不说了。
楚云梨将人请过来,说了自己要买下院子的事。她面色惨白,语气却格外认真:“我出一两银子。大娘可以回去商量一下。”
周大娘惊了。
第1877章 六个姑娘的娘八
先前那堆东西看着是挺多,加起来也用不了一两银子。不过,后来大夫来过一次,听说花了不少。
周大娘以为,就算是母女四人发了横财,应该也没了。万万没想到她们还能有买宅子的钱。
回过神来,她皱了皱眉:“不用这么急,这院子是我侄子的,他以后都可能不回来了,你们先住着。等手头宽裕的时候再给我点租金就行。真有银子,去村头买个地基造新院子比较好……”她迟疑了下,暗示性的看了一眼孙家的方向:“离他们远点,日子过得清静。”
“我是真想买。”楚云梨掏出了银子:“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明天就把契书拿回来。对了,我还有点事要麻烦您。”
周大娘摆了摆手:“你只管说,能帮上你的,我尽量帮。”
楚云梨也不客气:“改房契的时候,我想顺便立女户,再把我这几个孩子的名字改了。让她们跟我姓蒋。”
周大娘再次惊住。
这是真想和孙家彻底撇清关系的做法啊!
她有点想问面前的女子到底攒了多少银,但两家并不亲近,这话不好问。她一路浑浑噩噩回到了自己院子里。
儿媳身怀有孕,最怕别人说晦气之类的话,她害怕影响了腹中孩子,本来想把那母女四人赶出去,结果婆婆不答应,她心头不爽快,随口道:“你这么善良,她们有没有谢谢你?”
说话阴阳怪气的,周大娘回过神来,呵斥道:“人家没想占你便宜,也怕给你带来晦气,所以要把那个院子买下。”
儿媳惊讶道:“买?”随即冷笑:“给多少铜板?”
见婆婆不回答,她以为猜中了真相,肯定是母女四人不肯出银子,她冷冷道:“隔壁是大哥的,他说是让我们随便住,还有送给我们的意思。但那到底不是我们自家的东西,你想送给别人,哪怕大哥答应,我也是不答应的。”
周大娘正郁闷呢,先前她还担忧母女几人粘上自家甩不掉,听到这话,只觉得儿媳眼皮子忒浅,没好气道:“人家出一两银子!”
儿媳惊了:“她们哪来的银子?”随即坐不住了,捧着肚子在院子里转悠:“那可是一两啊,村里的宅子根本就没人买,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娘,你还犹豫什么?咱们赶紧把银子收了,这房契一改,她想要反悔都不能!”
一边说,一边还喊屋里的男人。
夫妻俩迫不及待,周大娘倒是想拦着,可又说服不了他们,只能跟着二人重新回到楚云梨这边的院子里。
楚云梨还在坐月子,其实是不能出门的,她让孙宝金带着两个妹妹去镇上,房契就写她们姐妹三人名。
再改房契之前,先立了女户,蒋秀云是户主,底下的长女蒋宝金……关于姐妹三人的名,楚云梨和她们商量过,宝金不愿意换名字,二丫很欢喜,给自己取了个忘忧的名,三丫也挺高兴,说要叫自己念福,希望以后多点福气。
楚云梨欣然答应下来。
至于好不好听……自己取的名,自己受着吧!
此事耽搁了大半天,去换房契的事周大娘本来不用去,但她怕儿子儿媳办事不尽心,亲自跟着去了。
至于楚云梨要吃的饭菜,二丫天不亮就起,给她炖了一只鸡在锅里闷着,饿了过去打碗汤喝。
半下午的时候,一行人才回到村里。两边人都挺欢喜,这有了家,就等于有了根,姐妹三人再不担心自己被赶出去无家可归。而对于周家来说,家里本来不值钱以为一辈子也卖不出去的东西突然值一两银子……忽然觉得,母女四人不是会带来晦气的灾星,是福星才对。
因为拿到了一两银子,周家人看着楚云梨的眼神特别和善。倒是周大娘,心里很是歉疚,有些不敢面对她。
院子变成了自己的,姐妹三人对周边各处就更上心了,不平整的地方都归置一下,鸡圈和猪圈也着手整修。
都说财不漏白,虽然周家没有故意往外说这事,可周家的儿媳心里高兴之下,忍不住告诉了娘家。娘家的嫂嫂又告诉了她娘家的人。因此,到了第二天,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母女四人在村里买下了院子安顿,还有改了名的事。
孙母听到这个消息,心头特别难受。
她以为母女四人出去之后会变成寄人篱下的小可怜,若是蒋家那边不收留,兴许还会露宿街头。结果,人家不止没有变得凄凄惨惨,反而把日子过了起来。
这每天都在传出炖肉的香味,其中还夹杂着药味……也就是说,蒋秀云每天都在喝汤喝药补身,这和她原先的想法不符。
那些银子到底哪来的?
不只是孙母心里疑惑,就连蒋家那边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坐不住了。
这日早上,楚云梨正在喝汤呢,外面有人敲门。
姐妹三人对蒋家人感情一般,知道这是舅舅舅母,对于亲戚,那得客气一些。再有,母女四人如今孤儿寡母独自住着,也确实需要有一些亲近的亲戚帮衬。
来的人是蒋大哥和蒋四哥。
“这院子还是小了些。”蒋大哥一进门,就皱起了眉,看到宝金,不客气道:“你也不是三岁孩子,怎么就不拦着你娘,买宅子这么大的事,倒是跟我们商量一下啊!若依我的意思,有一两银子的话绝对不会把家安在这里。搬去蒋家村多好,肯定没人欺负你们。住在这儿……我们离得那么远,真出了事,哪怕就是想帮衬你们,一时半会也赶不到。”
说话间,几人进了门。
由于楚云梨还在坐月子,兄弟俩不进门。让妯娌二人进了内室。
楚云梨早就从蒋秀云的记忆中知道了这些都是什么样的人,也懒得起来待客,有那么斜靠在床上。
当然,对于坐月子的人来说,这样子很正常。
蒋大哥的媳妇姓孙,真正论起来,和孙吉富一家还算是亲戚。她坐在床边,一拍楚云梨的被子,不赞同道:“你这主意愈发大了,和离都不告诉娘家,吃亏了吧?”
蒋四的媳妇林氏赞同道:“我可听说当时你就拿了一床当年陪嫁的被褥,你都嫁人十年了,那被褥薄得透明,根本就没用嘛。如果告诉了我们……”
楚云梨接话:“告诉了你们,我现在还是孙家的媳妇。”
妯娌二人对视一眼,这也不算是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