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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见他们来了,青蒿便冲上来对宁信说道:“总算等到你们了,外公说了要请你们吃好的,今儿他来主厨,中午都没让我吃饭。走吧,快些跟我们回去。”
  宁信看着筐里那些草,暗道:“亏得姐姐有先见之明,装了不少点心。到时若吃不下草,也可以吃点心充饥。”
  因而笑眯眯地搂住青蒿又说道:“好,快些去吧。”
  青蒿又给他兄妹和陈姐姐弟做了介绍。
  原来香儿也有正式名字,叫作沉香。
  陈宁宁心中暗道,这一家人倒是有趣,都是用药材做名字。
  香儿本来就感激陈宁宁前几日救她性命,此时又见姐姐性格这般温柔随和,于是便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嘴里直叫姐姐。
  两个女孩很快便聊在一处。
  香儿说:“姐姐别看这些草,吃起来其实很美味。”
  陈宁宁点头说道:“我对种菜也有几分了解。这种野菜熬粥也十分好吃,拿来做馅料更是极品。”
  香儿听了这话,越发拍手说道:“姐姐果然有见识,不像村里那些女孩,都以为穷得解不开锅才吃草,却不想他们错过了难得的美味。”
  陈宁宁又看了香儿两眼,这才发现她生了一张苹果脸,浑身上下都有些圆润。
  虽说穿着一身破旧衣服,可端看这气色,实在不像是穷得吃不起饭的。
  正想着,却见香儿随手从树枝上摘了一个野果,就要往嘴里塞。
  菖蒲本来还觉得尴尬,也不好意思跟陈宁宁说话,却一直暗中注意着妹妹的动静。
  此时一看她又乱吃东西,连忙打掉了香儿的手,又骂道:“前几日的事你忘了。娘都骂过你了,就算嘴馋,你也不许往嘴里胡乱塞东西吃。”
  香儿面上一红,连忙说道:“爹不是说了,要好好帮我调理身体。往后我想吃啥便吃啥,再不用提心吊胆的。更何况我不过摘了一棵野梨子,在家里也能吃呀。”
  菖蒲忍不住说道:“咱爹的话能信吗?他那半吊子医术,能救得了谁?毒死人还差不多。你忘了前些日子,刘叔打得他满山跑了?”
  “……”香儿顿时无语。
  正在这时,青蒿突然开口说道:“轻一点,那边草丛里有动静,应该是咱们套着活物了。”
  陈家姐弟被吓了一跳,却见青蒿几步冲进草丛里,不大会儿的功夫,便提着一只肥兔子走了出来。
  他又笑嘻嘻地说道:“宁信,又有加餐了,回头让外公烤了,肯定很好吃。”
  陈宁信一看那大肥兔子,便有些傻眼。
  这庄上的人不是都快穷死了,饿死了,怎么随便就能套只兔子打牙祭?
  他不死心,跟着菖蒲又钻进林子,却见菖蒲手脚灵活地又下了一套。用草绳打得绳结却十分古怪,并不是平日里常见的。
  菖蒲倒也不想瞒他,瞥了宁信一眼,便说道:“这山里虽然不容易长粮食,可这活物倒也不少。上次来看庄子那人,半路上遇见一头野猪,被追得满山跑,吓破了胆子,便再也不来了。”
  “……”宁信心话说,有野猪你们兄妹还到处乱跑。他正想着回去跟姐姐告一状。
  菖蒲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又咧着嘴说道:“我们兄妹从小野惯了,不怕这些野物。你且放心,我们兄妹自会护你们安全。”
  “……”宁信越发觉得这些人古怪。倒像是不小心便上了贼船?
  第28章 古法烧猪~
  菖蒲很快用草绳绑好兔子,扔进背篓里。几人很快便来到了半山山庄。
  宁信近前一看,才发现这庄子远比他过去看过的最好的房子更加气派,有四五进的样子。
  只可惜许久无人居住,便显得有些溃败,门前生出了许多杂草,门也显得有些老旧了。
  那也不像是二百两银就能拿下的豪华居所。
  正想着,青蒿又在喊道:“宁信,快些跟上。”
  宁信这才小跑过去,跟着青蒿一路进到后门。推门出去,这才看见一排排整齐的平房院落,居住着许多人家,竟像是一个小型村落。
  一群孩子正玩着游戏,他们穿着粗布衣衫,却也干干净净,和青蒿兄妹截然不同。
  倒好像,这庄头家的反而是最穷的。
  宁信正胡思乱想着,却见他姐姐也正四处打量。只不过,陈宁宁大半精力都放在院里的植物上面。
  据说什么都不长的土地上,居然有人在院里养着牡丹花,富贵竹一类富贵人家才会精心培育的花卉。甚至还在自家小院里造景。
  再看这里的住户,虽说各个神色冷淡,甚至都没人抬头看他们一眼。
  可这些人行为举止,都或多或少有些特别。
  其中一个村妇打扮的女人,正在教几个女孩刺绣。单单那几个小学徒的绣工,都比潞城最好的绣工还要好。
  陈宁宁突然想起宁信曾说过:“这些人都是带罪奴。”
  正想着,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已经开门,从院里迎出来,一见他们便说道:“菖蒲,你们可算回来了,外公的猪都快烧好了。”
  “就来了。”菖蒲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他们走进院中。
  陈宁宁很快便闻到一股窜鼻子的肉香味,又听一位老人家豪爽地喊道:“贵客来了,大葵,开封吧。”
  随着他一声号令,刚刚迎他们进来的青年已经几步上前,在一位美貌妇人的帮衬下,打开了地窖土灶,把一口烤得金灿灿的猪提了上来。
  一时间,满院子都是浓郁诱人的肉香味。宁信呆呆地看着那口外皮焦黄,通体红艳艳的烧猪,顿时便没了言语。
  按理说,他姐姐也算是个巧手厨娘,在家中也是极会整治饭菜的。平日里也不曾在嘴上亏待过他们。
  可这一日,见到这么一口香喷喷的烧猪,宁信还是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只想流口水。
  他心中暗叹,这山中穷苦人家宴席,未免也太奢侈了。
  反倒是陈宁宁还算淡定,面上只是多了几分好奇。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用真正的古法烤猪。原来,古时候便有人这么烧猪肉吃了。
  这时,那娇小的美貌妇人曲母已经迎上前来,对陈宁宁说道:“贵客就是香儿的救命恩人吧?上次多亏了你救小女一命,我们全家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这才设下宴席,贵客请随我上座。”
  陈宁宁连忙说道:“不过举手之劳,夫人实在太客气了。”
  陈宁宁虽然穿着打扮都十分考究,很像那种深闺女子,可实际上她性格却出人意料的痛快洒脱,完全没有扭捏之气,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从容沉稳。
  一时间,曲母反倒觉得两人性情相投,遂又拉着宁宁上了席面。
  这曲家是招了上门女婿,因而说起来曲母才是一家之主。反倒是曲父与孩子们坐在一处。
  开始时,宁宁还想着今日他们姐弟两个来,才做如此安排。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曲父在家里完全没有地位。
  很快,那口烧得外皮金黄的猪便被抬上案来,曲外公手持一口带着环扣的大菜刀,上来一阵猛批,瞬间便把猪分成了好几块。
  不只是宁信,就连其他孩子也瞪圆了眼看着。外公一刀刀把各部分猪肉用不同刀法切了,装进盘中。
  这时,曲父又端来了猪骨头野菜汤,以及一盘子豆饼。就连刚刚那只野兔也被端上了桌。
  这年月,还真没有人这般吃肉。
  好在陈宁宁很是放得开,既然是来诚心赴宴,便没有半点扭捏。与曲家人说话聊天都是一派随和自然。特别是与曲母聊得十分投机。
  曲家其他人也十分自在。
  宁信也没想到,姐姐居然这么好口才。好在有青蒿陪伴着他,倒也不会无聊。
  而且,他很快便被曲外公的烧猪肉给打动了。
  那猪肉外皮酥脆,嚼起来咯吱作响,里面的肉却十分软嫩,还裹着一层油脂,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宁信这一吃,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青蒿也在一旁说道:“以往外公只有过年才会做烧猪,这次倒是托了你们的福气,宁信你多吃些罢。”
  宁信已然顾不上说话,只一劲的往嘴里塞。再抬头一看他姐,此时正笑得如沐春风。她似乎也吃猪肉,却没有完全被这肉香所捕获。
  这时,又听曲外公开口问道:“听闻陈姑娘擅长种植,老朽倒想请教一下,我们这庄上田地虽多,水却上不来,不知姑娘可有什么良策。”
  宁信听了这话,差点被肉呛到,却听他姐姐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里土地干燥,种黍比种稻子要好些。”
  话音刚落,曲家长子落葵便开口说道:“黍米产量比稻米低很多,稻米尚且收不了多少,如今谁还敢种它?”
  陈宁宁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若是寻常土地,临近水源,土壤湿润,自然种稻收成会更好些。可黍却是极其耐旱的,就算土壤干燥,它也能生长得很好,且产量十分稳定。这庄上的土地,与其种稻米打不出粮食来,不如种黍米稳定收成。”
  “这……”落葵一时无话可说。
  陈宁宁又说道:“况且,依我看来,这座山上到处都是宝,养殖牲畜倒比种植更好些。”
  宁信听了这话,嘴里的肉就掉出来了。他心中暗道,陈宁宁到底是糊涂了,怎么什么话都和人家说呢?
  果然,又听曲外公问道:“姑娘此话怎讲?”
  陈宁信一个劲给他姐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奈何他姐视而不见,反而一脸坦荡地说道:“我在书中看过这山上遍地都是牧草,倘若用那草来养殖,定会有所收获。”
  宁信暗叹,完了,这话若是放出去,这庄子肯定又会涨钱了。不过这样一来,他姐怕是买不了庄子了。倒也是一件好事。
  正想着,却听曲外公突然大笑道:“陈姑娘果然好见识,不知姑娘想不想做这庄子的主人?”
  第29章 一大群帮手~
  宁信惊得筷子掉在桌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动。
  曲外公却想没听见一般,继续对陈宁宁说道:“早就听闻姑娘的事,巾帼不让须眉。如今这庄子已然贱卖,可恨那些买家多不擅经营,庄子若落于那些人之手,只会日渐颓败。如今不若姑娘把这庄子买下,有老朽坐镇,庄上之人定然会遵从姑娘指令。或种黍米,或养牲畜,定叫这庄子长长久久。”
  宁信听了这话,越发吃惊。直到这时,他才想到原来他在和青蒿打听庄上消息的时候,青蒿也在变着方打听他姐姐的事。曲家人早就把他家的情况摸清楚了。
  怨不得,他和青蒿一说,青蒿便点头答应让他来拜访,曲外公还做了过年才吃的烧猪款待他们。
  原来这不止是谢恩宴,而是鸿门宴,考试宴。
  再一看他姐姐,此时一脸淡定地说道:“我的确有心想要买下这庄子,妥善经营,做出一番事业。只是,不知这庄上之人可服管教?是否当真能听我号令,不因我年轻便欺瞒我,诓骗我,阳奉阴违?若真到那时,我能否惩治管教?”
  谁也没想到,这陈宁宁生得这般秀气俊美。说起话来,本也是温声漫语,使人如沐春风。可当她认真行事起来,却多了几分杀伐果断,且气势惊人。
  此时的陈宁宁,通身上下,不见半分弱质女流之气,反而双目坚定,目光炯炯。她敢与曲外公这种毛糙壮汉针锋相对,且不落下风。
  两人对峙了片刻,反倒是曲外公突然扬声笑道:“罢罢,若姑娘当真一心为庄子打算,我便遵奉姑娘为主,那又如何?”
  话音一落,曲家人不禁大吃一惊。
  特别是长子曲落葵连忙说道:“外公不可,我曲家数代从军,又岂能如此自暴自弃?”
  曲外公却冷笑道:“曲家早已不再是从前的曲家了,我们代代都是罪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