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怀疑,若是,她和她娘身上的财物若是不能让这只豺狼满意,那根可怕的鞭子怕是就要抽在她小小的身子上了。
老榆木桌面上已经堆了不少东西了,虽说大部份都是以银饰为主,偶尔可见几个小颗红宝猫眼绿宝之类的戒子耳坠,但根据薛明珠估计,少说也有几百两了。
几百两都满足不了这只豺狼的胃口,薛明珠严重怀疑她头上的小金铃和荷包里还剩下的三颗金瓜子能不能够满足这只豺狼,让她不抽自己。
至于右手手心的那枚金瓜子,薛明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交出去的。
她还指着若是她们母女也被判了为为奴为婢,好用这枚金瓜子让官伢子把她们母女两卖个好人家呢。
所以,哪怕她右手已攥得麻木了,手心咯得生疼,她也绝不松手。
两只手都攥得紧紧的。
“哪儿能呢?这些个就是妾,哪里配得上好东西!您往这儿看……”,薛李氏白嫩富态的脸挤出笑容,将袖子捋起来,一片金光闪烁。
光一只胳膊上,就套了四、五只金镯子。
全是实心的。
虽然朴实无华,但是,一看就是好料子足两的真金,一只怕是得有七、八两重。
“咣咣当当……”
八、九个大金镯子砸在老榆木桌上,砸出一个个坑,也砸弯了女牢头的一双三角眼,笑容满面。
薛李氏摘干净了金镯子,又开始捋手指上的戒子。
什么金的、玉的、珊瑚的、翡翠的、羊脂玉葫芦……一个个不只个头大,水色还足,一看就是坑底的好料子。
哪怕是女牢头见惯了好东西,也知道这些都是值钱货。
头上戴的赤金红宝的发胜、金步摇、珍珠钗、东珠璎珞、蓝宝猫眼赤金耳坠……
头上戴的虽然不多,却件件皆是精品。
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这只木簪虽用的是绿檀,但是,只有一小截,并不值什么钱,却是我家老爷当官后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可否让罪妇留下挽发?!”
薛李氏将身上所穿的绫罗绵缎褪下去,放在桌上,和着那堆金银之物一起推了过去,讨好道。
此时的薛李氏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光彩,身着贴身的亵衣,身上再无半点金饰,原本梳得整齐的发髻,也因为往下拔头饰时,弄得歪歪扭扭,凌乱不堪,只用一根小儿拇指粗细的黑绿云纹的木簪斜斜的挽着,若是抽了这根木簪,就会同那些小妾一般披头散发了。
许是从薛李氏身上的收获颇丰,让女牢头心情愉悦,那女牢头只是懒懒的看了一眼薛李氏头上不起眼的木簪子,便放过了薛李氏,真的没有让她拿下来。
大妇嘛,总要给几分体面。
这个大妇动手收拾那几个贱蹄子的彪悍,甚合她的心意。
薛李氏大喜过望,一叠声的恭维着,又手脚麻利的将薛明珠拉过来,利落的摘下薛明珠的小金铃、装有金瓜子的小荷包、身上金贵漂亮的小衣服……
薛明珠抿着唇,很柔顺的配合着薛李氏的动作。
让抬手就抬手、让抬脚就抬脚,连脚上的鞋子都给扒了,袜子都没了……脚底好冰。
薛明珠瘪瘪嘴。
这真的是亲娘吗?!
可是,她不敢说话,她刚才趁着女牢头和狱卒被她娘胳膊上的金镯子闪花了眼的时候,将那粒金瓜子悄悄塞进嘴里了。
她现在紧张得连唾沫都不咽,生怕将金瓜子吞了下去。
来个出师未捷,身先死!
好在,豺狼应该是真的让薛李氏给喂饱了,对于一个傻呆呆的小姑娘被没有太多的关注,就挥挥手让那名狱卒带她们去了牢房。
“多少年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娘子了……给这娘子找间好些的牢房……让她们娘俩在死之前少受些罪……”
女牢头淡淡道。
薛明珠一个激灵,嘴里的金瓜子差点咽进去。
一双小手紧紧的抓着薛李氏,圆圆的眼睛叽里咕噜乱转着,惊惧无比。
娘,我们会死?!
……
第3章
阴暗潮湿的牢房内,薛李氏将薛明珠抱在怀里,缩在牢房内一角,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为她抵御着牢房内的寒气,小小声的安抚着自家乖乖的心。
“死个屁!”
“乖宝,别听她胡咧咧,不过一个小小的牢头,她懂个屁!“,薛李氏的语气满是不屑,”你爹说咱们死不了,咱们就肯定死不了!”
真的吗?!
薛明珠眼泪汪汪。
“当然!”
“你爹说的!你爹说的从没有错过!”
薛李氏一挺胸,无比自豪,语气中充满了对薛明珠她爹深深的信赖。
薛明珠就没有这么乐观了,她吸了吸鼻涕,“那爹有预测到我们被抓没……”
他们一大家子都被下狱了,她娘还在那儿对她爹搞个人崇拜。
就她爹贪的那个量,若是碰上个眼里不揉沙子的皇帝,弄不好真的会砍了她们一家四口的。
“当然有!”
“若不然,我怎么会提前带了那些大金镯子在身上?就是为了打点这些豺狼的。”,薛李氏低声道。
这些个狱卒都是认钱不认人的。
若是没有带够银钱,他们才不管你是谁,会极尽所能的羞辱你、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可若是带够了银钱,哪怕是大理寺的监牢,也不会让你吃太多苦头。
薛明珠眼睛猛地亮了。
这就有点意思了……
那个小女孩印象中的每天笑眯眯宛如大阿福般爱逗她玩的男人,竟然这般厉害吗?
能预测到全家下狱并不难,难的是知道自己下狱后接下来会发生的情况,并对此做出相应的安排,那是不是她们一家真的有可能活着?!
薛明珠的心又热乎起来。
刚刚狱卒前脚走开时,她后脚就偷偷把金瓜子吐出来了,现在,还在她手心里呢。
“娘,你把所有值钱的都上交了吗?”
薛明珠趴在薛李氏的耳边小小声的问着,眼睛亮晶晶。
既然她爹都已经对现在这个情况做出了嘱托和安排,那没理由让她娘将值钱的东西全都上交,没有给自家留下一点儿过河钱。
薛李氏摸了摸自家乖宝的双环髻,嘴角得意的一弯,凤眼中有精光闪过。
薛明珠放心了。
手心里托着那粒小小的金瓜子,眯着杏眼,向薛李氏得意的献宝。
昏暗的牢房内那一点小小的金光,就像一颗小小的火苗,非常的喜人。
薛李氏一惊,连忙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她们,凤眸弯起,眼里是挡不住的笑意,大手狠狠的揉了揉薛明珠的双环髻,压低着声音,欢喜道:“不愧是我李宝凤的女儿!这精明劲儿就是随娘!”
她是真没想到,看似已经吓傻了的女儿,竟然还有心眼自己偷藏一颗金瓜子。
“娘给你藏起来……”
薛李氏拿过那颗金瓜子,薛明珠也没看清楚薛李氏是怎么操作的,就见她拎起她囚衣的一角,三挤两扯的,就将颗金瓜子塞进了她囚服的衣角里,然后再用手那么一抹,囚衣衣脚立刻就变得不惹眼了,就算仔细看,也看不出那儿处居然藏着一颗金瓜子。
“娘,好厉害!”
薛明珠赞叹道。
“那是!”
薛李氏得意的一挑眉。
随后又摸了摸薛明珠的小脚丫,凉得像冰一样,当下心疼的掀起衣服将薛明珠的小脚丫塞到了自己的怀里,那里热呼呼的。
薛明珠吓了一跳,急忙挣扎,“别,凉……”
“别动!让娘给你捂捂。”
别看薛李氏当时脱的时候相当彪悍,可是,现在也心疼得不行。
女儿家身子弱,若是小小年纪就遭了寒凉,以后可是要苦一辈子的。
“明珠,别怪娘!”
想起这个,薛李氏就心中一阵难受。
往日,她的小明珠晚上少穿几件,她都担心她会着了凉。
现在,这么阴森潮湿的牢房里,她的乖宝居然连一双袜子都没有,真是疼得薛李氏两眼发热,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
感觉到了薛李氏浓浓的愧疚之情,薛明珠有些感动,这种感觉好久没有感受到了,她小小声的说:“我……我知道的……”
这是监牢的规矩,若是娘亲动手,还会小心不弄疼她。
若是由那些心黑手狠的狱卒动手,她的身上怕是会多出几处淤青。
薛李氏忍不住将薛明珠紧紧的搂在怀里,低声念叨道:“乖宝,不怕……再忍几天……咱就出去了……”
薛明珠也不知道她和她娘亲要忍多久。
这间牢房可能是那个女牢头特意关照她们娘俩的,她爹的那些小妾们并没有和她们关在一起。
可就算是女牢头特意找的好一间的牢房,其实,也是难以忍受的。
阴森森、黑漆漆,散发着潮湿的霉味,仅有的一点光源也是高高开在近房顶的一扇小窗口里透过来的,只有地上的干草勉强算是干净。
更恐怖的是,到了晚上,薛明珠总是会听见同监牢里的女囚受刑时哭叫的声音,那声音凄厉似鬼哭一般。
每次薛李氏都会翻个身,伸手捂住薛明珠的耳朵,让她继续睡。
不得不说,心大乐观的薛李氏让薛明珠很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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