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谢家妇人敢怒不敢言时,大通铺外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怎么回事?!”,门开了,冯头儿带着几个差役沉着脸走了进来。
众人吓得一哆嗦,也顾不得再帮别人断官司,哄散开来,各自回到自已原本的位置。
谢家妇人吓得腿软,下意识的一指那个高瘦的老妇人,道:“她打人!”
老妇人此时也没有刚才的气焰,连忙回指道:“她多拿了我家的份额!”
谢家妇人见冯头儿那双细长的眼睛冰冷冷的看着她,吓得失声喊道:“我没拿!我拿的是我侄子那份儿,我没多拿!”
一边说,还一边指向了谢孤舟。
却正好看到谢孤舟手上捧着的两个窝窝头和水囊,立刻傻了眼,惊道:“你怎么会有水和窝头?!”
高瘦老妇人高兴了,“果然就是你这个黑心的坏女人拿的!”
冯头儿看了看两人,又看着谢孤舟手上的窝头和水,阴沉沉问着谢孤舟,“到底怎么回事?!”
“我拿的!”
“我替他拿的!”
薛明珠急忙出来解释。
谢孤舟是被绳子拴着的,他是没有办法出去自已拿食物的。
这水和窝头是薛母拿的,可是,却是薛明珠让的。
薛明珠怎么可能让自己的母亲出来顶雷。
薛母急了。
刚才那高瘦老妇人冲进来时,她怕老妇人发现她多拿,急忙让成林快点吃。结果,她没事儿,门口那两拨人却打了起来,她被这神转折弄得一愣。
等她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家女儿小嘴巴巴的正‘伸张正义’呢,怕女儿吃亏,她这才急忙挤了过来。
现在,惊动了差役,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
薛母担心薛明珠,急得一头汗。
“远房四婶母接连着两顿‘忘了’取谢某的吃食,于是,谢某只能拜托这位小姑娘替谢某取吃食……如此而已……”
谢孤舟上前将薛明珠挡在身后,淡淡的对那位冯头儿解释道。
然后,对着那个谢家妇人道:“日后谢某的吃食,就都不劳烦四婶母了,四婶母下回切莫拿了别人家的……”
三言两语便解释了一切,顺便将‘多拿’的锅扣在了谢家妇人身上。
高瘦的老妇人赶紧抱紧自己怀中抢来的两个窝头和水囊,顺便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谢家妇人。
恶妇!
果然是个坏了心肝的!
冯头儿看了看谢孤舟,又看了看两个妇人,阴森森的笑了,“我不管你们之间的事事非非,只是我这人最讨厌麻烦,若让我再发现有人抢夺他人口粮……就杀了……喂狼!”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却让众人都忍不住打了寒颤。
众人知道这人绝对不是在说笑。
漫长的流放途中,死上个把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他们完全可以上报说,路上碰上野兽给吃了,或是,受不了流放之苦自尽了,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将他们死亡的真相抹掉。
没有人会在意几个犯人的死活。
在这只流放的队伍中,这个冯头儿掌握着他们所有人的生死。
“知道了……知道了……”
谢家妇人打着哆嗦,颤声应下。
高瘦的老妇人也点着头,见冯头儿不在看她,连忙转身带着家人就跑。
冯头儿来到谢孤舟的面前站定,冷冷的开口:“我答应秦牢头照看着你点儿,但你也要适度……”
谢孤舟垂眸不语。
冯头儿定定的看了谢孤舟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了大通铺。
他一离开,整个大通铺的犯人就像是缺水的鱼儿又重新回到了水里,大口大口的粗着气。
薛明珠从谢孤舟的身后探出头,看着他怀里的东西,开心道:“你终于有吃的了……”
薛母这才知道自已这个不孝女是为了这个漂亮少年才让她多拿一份儿的,气得白了谢孤舟一眼,拧着薛明珠的耳朵就往回拖。
薛明珠痛得龇牙咧嘴,却还不忘了对谢孤舟大包大揽道:“你以后的水和饭,我替你拿!”
薛明珠是真心想要帮忙。
她人小又不会被拴着,替他取一份食物,举手之劳。
也免得别人欺他不便。
怪可怜的。
薛母却听不得,手上更用劲了。
“哎呀,娘,您轻点……好疼……”
“谢孤舟,你记着哈……”
薛明珠活像只小虾子在薛母的手下又蹦又跳。
谢孤舟不由得浅浅一笑,这一笑宛如浮冰碎裂,冷月如霜。
薛明珠再一次没出息的看呆了,连耳朵都不觉得痛了。
真好看!
……
第9章
“娘,那个苏贵妃是谁?谢家真的是因为得罪她而被全族流放的吗?!”,薛明珠跟在薛母的身后,小小声的问着。
他们已经从京师驿站出发,开始往三河驿站赶了。
从天蒙蒙亮一直走到天光大白。
虽然,日头并没有升起多高,可是,薛明珠已经走得脚底板生疼了。
她不想这么早就让薛母和大哥背她,于是,就拼命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借着人小,薛明珠将队里的其它人看了个遍。
这几十口子犯人里,除了他们一家子、那个高高瘦瘦的老妇人一家子、还有谢孤舟那个远房四婶子一家是四口人之外,其余的十几人好像还有分属于三个家族。
薛明珠也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而被判的流放。
大家互不认识,又要面对未卜的流放之路,死气沉沉,每日里光是这几十里的徒步行走,就已经让人十分绝望了,哪还有旁的心思理会旁人。
若不是昨天那个突额妇人自曝是她们一族是因为后宫争斗,得罪了苏贵妃,所以,才会被放全族流放,薛明珠也不会知道他们一家人是因为什么才下了大狱的。
“那个苏贵妃……很厉害吗?!”
薛明珠眨着眼睛问。
薛母也知道女儿很可能是累了。
可是,她现在不能背她。
今天怕是要走上五十里了,上午必须走完通州地界。
若是现在就开始背女儿,怕是她也很难走完全程。因此,只能强忍着心疼,努务克制想要背起女儿的冲动,见女儿精神尚好,还有心思八卦,便耐心说给她听。
“苏贵妃本是扬州一个小官之女,只因长得容貌娇美,便被选上做了秀女,被赐给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皇上做了屋里人……”
啧啧……
薛明珠咋舌。
这先皇够抠的了,连个名份都不给啊。
所谓的屋里人就是通房丫头。
别问薛明珠为什么知道,因为他爹就有这么两个屋里人。
“咳咳……”,可能是因为是教导太子第一次行敦伦之礼的女人,又长得十分娇媚,所以,她在太子心中一直占有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不过这话,就不方便讲给还是小豆丁的薛明珠听了。
因此,薛母清咳了一声,将这些一笔带过,直接道:“太子登基之后,大封后院,那时候除了皇后,这个女人的位份就是最高的,后来,皇帝几次大封,直接将这个小官之女封到了现在的贵妃……一直荣宠不衰……”
说到这儿,薛母又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这个女人一直被宁朝百姓称之为奸妃,不是因为她祸乱朝政,她倒是从不插手前朝政事,只是,她一直无子,所以,她也不允许别人生儿子。”
“宫中嫔妃只要是怀了男孩,总会莫名其妙的夭折。她颇有手段,当今皇上又总是护着她,由着她折腾,都一把年纪了愣是害得当今圣上连一个儿子都没有!”
若不是她害得当今圣上一个儿子都没有,怎么会由得两个侄子瑞王和庆王世子争位,若不是因为他们争位,老爷怎么会被波及到要全家流放的地步?!
所以说,在薛母的心里第一恨提瑞王世子和庆王世子,第二恨的就是这个奸妃苏贵妃了。
“那个少年既然叫谢孤舟,又说姑姑是宫中嫔妃,那么他应该就是工部尚书谢涛之子了。谢涛有一个妹妹长得清丽出尘,是十五年的秀女,被先皇指给了太子做良媛。前几年这个谢良媛不知怎么得罪了苏贵妃,被打入了冷宫,紧接着就是谢涛一家获罪。看样子谢涛一家子都死绝了,就剩下这么个少年了……否则,也不会被远房的旁枝欺负……”
“也是怪可怜的……”
薛明珠吃了个大瓜,竟然连脚上的不适都忽略了。
我去!
原来这苏贵妃不只是谢孤舟的敌人,也是她家的敌人!
她之所以在这里辛苦磨脚底板,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可惜了,人家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她是个流放途中的小豆丁,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报仇了,只能画个圈圈诅咒她。
“这个苏贵妃到底长得多漂亮啊,竟然荣宠三十余年不衰……当今皇上够长情的啊……”
“这是真爱啊……”
“这倒是……宁朝皇室多出情种,无论男女……”
“宁朝的第一代君王执意立一个死人为后、第二代君王为了美人不要江山、第三代君王则是在心爱之人离世后,直接出家了;所以,满朝文武才对这第四代君主当今孝帝如此宽容,哪怕苏贵妃祸害得整个后宫一个男丁都没有出生,也没有以死相逼,逼孝帝杀了苏贵妃,就怕孝帝也学先帝丢下江山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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