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却没看她,正在认真的喝粥,时不时还与身边的常福说两句话。
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他夹的,沈如年有些迷惑了,这是陛下夹的吗?
不管怎么样沈如年的心情好了起来,虽然身边没有亲人但是有陛下,陛下也会像余妈妈一样给她夹东西吃。
赵渊喝粥的时候眼睛的余光还在看她,看着沈如年一脸傻气的夹着包子快乐的吃了,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还好她没问是谁夹的包子。
他方才也是鬼迷心窍的就去夹了,等夹到她的碗里时,连他自己都傻了。
别说是小笼包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未给任何人夹过东西,更别说是沈如年这样一个他以前根本瞧不上的人。
赶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是样子,好在沈如年只顾着吃也没有发觉包子是怎么出现的。
刚松了口气,便看见他的碗里也多了只小笼包,身边的小姑娘还在拉他的袖子,弯着眼露着小牙齿笑的一派天真。
语气激动又可爱,“我很喜欢,陛下也吃。”
笑靥如花、秀色可餐,赵渊脑海里不自觉的便浮现出了这两个词,下意识的喉间一紧,胡乱的嗯了一声,也不管烫不烫直接将包子塞进了口中。
不仅别人就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耳尖有些不自然的潮红。
喜欢是能挂在嘴边乱说的吗?真是个不害臊的傻子!
第25章
乾清宫是先皇的寝殿, 原本赵渊就想搬出来, 只是养心殿未修缮过,正好乾清宫着火要重新修盖他便搬了出来。
养心殿也是正殿加东西暖阁的布局, 东暖阁内的稍间改成了书房名为三希堂。
用过早膳,赵渊便要去三希堂批阅奏折,他虽然提早布置好了计划但那场大火还是受了点伤。
尤其是背上和手上有烧的最为严重, 为了演的逼真能瞒过宫中众人的眼线,便也真的在床上修养了几日, 堆积下来的折子都在三希堂摆等着他。
沈如年还是有些垂头丧气的, 她身边的两个宫女翠玉翠珠不见了, 吃了饭想家的心情又被勾了起来。
赵渊看她坐在榻上甩着脚没有说话, 想起之前她还跟自己练字, 就干脆把人一块提进了书房。
一问才知道她是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伤感, 忍不住的嗤之以鼻, 就这也值得她难过这么久?瞧着都是及笄了的人,怎么还跟稚子一般没得回家过年就要哭鼻子。
在赵渊过往的十九年里除了母妃还在世的那三年, 每一日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宫里便是如此, 被皇帝厌恶的人是不会有人记得的,没人会因为这一日是不是过年而多看他一眼,哪怕是皇子那些奴才想欺负了也就欺负了, 母妃过世后他从不过节也不过生辰。
他只想长大,只渴望长大带来的能力。
等登基之后过年过节他就更不必放在心上了,他不需要虚假的亲情,这些人与他来说不过是蝼蚁, 所有人只要奉承他害怕他仰望他就可以了。
但这些话怎么和沈如年说?看着她那张要哭不哭的脸赵渊就觉得头疼的厉害。
“过年有什么好的?”
“余妈妈会做好多好吃的,还会教我剪窗花包饺子,恒哥会带我放爆竹还可以去抓麻雀,而且还有新衣服穿。”
这是赵渊第二次从她的嘴里听到恒哥,在之前祁无名送来的文书里他看过,这是那婆子的儿子小名恒哥,是个平平无奇的少年郎,不管长相学识都无一处出众的地方。
不知怎么的,看沈如年说起那人时眼睛亮闪闪的,好似在说什么很厉害的人物,赵渊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之前他教她解九连环和写字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般的夸他厉害,原来她的夸赞并不是只对他一个人。
“就这些?宫里哪样没有?让常福去给你找。”
沈如年的手指不停地揪着衣袖,衣袖都快被她给扯烂了,也不回答赵渊的话,算是无声的拒绝了。
“就这么想回去?”
沈如年用力的点头,然后又飞快的摇了摇头,咬着下唇可怜巴巴的道:“我不回家,我要陪陛下,我要是回家陛下就只有一个人了,那很可怜的。”
余妈妈还有恒哥陪他,她要是走了陛下又生病了怎么办。
赵渊嗤笑出声,狂傲的道:“可怜?朕坐拥江山天下都是朕的,朕不用任何人陪。”
“可是没人陪陛下吃饭没人陪陛下说话也没人陪陛下睡觉啊,过年就该一块吃饭然后穿着新衣服一块守岁,宫里不是这么过的吗?”
赵渊狭长的凤眼眯着,懒得搭理她这样的傻话,怎么过年和他有什么关系,她方才说的这些他一件都不屑的干。
可落在了沈如年的眼里,就是他真的从来没人陪他过过除夕,陛下真的好可怜啊。
然后就见她一点点的蹭到了他的身边,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用又甜又软的嗓音像是哄骗的口吻道:“我可以陪陛下一起吃年夜饭一块守岁。”
赵渊:???
谁说要你陪,谁说要过除夕了?
但不管怎么样,沈如年的心情好起来了,她把待在宫里陪陛下过年当成了使命和报恩,把想回家的情绪给压了下去,像只花蝴蝶一样跑来跑去,快乐的让常福准备东西。
赵渊懒得管她想要怎么折腾,只要别打扰他清静做什么都行。
没过多久高吕荣就来求见,两人在三希堂议事,沈如年自然不会去打扰。
“沈主子想要什么,奴才这就让人去准备。”
沈如年掰着手指头一样样的数,饺子一定是要的,鱼也不能少吃了鱼年年有余,还要有爆竹新衣服。
衣服不用她担心,造办处的人早就送来了好几件新衣,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要准备呢?
沈如年总得有什么给忘了,咬着手指不停地想,突然想了起来,悄悄的问了常福,得知真的有那东西就让他准备还不许告诉陛下。
三希堂内高吕荣面色有些凝重,“今日之事百官定是敢怒不敢言,尤其是越王和太皇太后只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赵渊翻看着手中的战报,随意的嗯了一声,“国师放心,朕明白怎么做。”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七王爷?”
“怎么,国师对这只会哭的孩子也感兴趣?”
赵渊倒不是忌惮太皇太后和陈家,只是当时看到他就想起了自己年幼时。他讨厌只会哭的弱者,同样都是从小受制于人,他能活下来赵明熙为何不能。
没想到高吕荣也会关心赵明熙的死活,赵渊凤眼微眯嘴角带了个玩味的笑,国师这是觉得他不好控制了?也看中了赵明熙年幼又蠢笨?
“微臣只是听说七王爷有些顽劣,怕孩子太小会吵着陛下养病。”
赵渊闻言轻笑一声,“养病?国师不是最清楚朕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吗?这是光靠养就能养好的吗?”
“是微臣无能,陛下且再等等,微臣已在竭尽所能的寻解药,定当……”
不等他说完,赵渊就将手中的笔给重重的搁下,“国师送了个所谓的药引到朕的身边,到底是无能还是无心?”
高吕荣顿时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赵渊居然会疑心他,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缘由,只觉有些苦涩。
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陛下中毒微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微臣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微臣会用解药来证明此言,还望陛下好些休息,朝堂和百姓都离不开陛下。”
这样的话赵渊已经听腻了,嘴角噙着笑淡淡的道:“那朕便等国师的好消息了,只是也别让朕等太久。”
话已至此,高吕荣自然知道赵渊对他误会颇深却也没办法解释,只能恭敬的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没想到出殿门的时候还碰上了沈如年,沈如年也看到了他,丢下常福就跑过来和他说话。
高吕荣没有丝毫不耐烦,认真的与她见礼:“沈姑娘许久不见。”
他对这个小姑娘还是很有好感的,至少有她在才保住了赵渊的性命,而且他发现沈如年在宫里住了段日子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见沈如年一直没走,就猜她是有事找她,“沈姑娘找本座可是有事?”
“我想问问高大人有没有再去过我家,有没有见过余妈妈和恒哥,余妈妈答应会让恒哥给我写信,可我都进宫这么久了都没消息,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我。”
高吕荣听着这样的话不禁有片刻的恍惚,这般心思单纯如稚子般的人除了那人竟还有第二个,许久才回神道:“不曾见过。”
沈如年期待了许久,没听见想要的答案就有些失望小/情/诗/独//家,看来只能等陛下病好了她才能出宫见到他们了。
看她小脸上挂满了失落,高吕荣沉思片刻道:“沈姑娘若是想知道近况也不难,本座可以让人替姑娘走一趟,或者姑娘也可以写信,本座可让人代为转达。”
沈如年顿时惊喜的瞪大了眼,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之前是她不会写字,但现在陛下会教她呀,那她就可以写信给余妈妈了。
一想到这个她兴奋的小脸都红了,连连的点头,“谢谢高大人。”
高吕荣答应了过几日就让人去看望余妈妈,再传消息给她,沈如年就高兴的与他道别,然后蹦蹦跳跳的去三希堂找赵渊。
赵渊没在批奏折而是在练字,沈如年探了脑袋进去,他正好写完一张字帖,听到动静下意识的寒着眼看向来人。
两人四目相对,看清是是沈如年,赵渊眼里的戾气才淡了些,没有说话继续练字。
“陛下,我可以学写字了吗?”
“连笔画都不会写,你想写什么字。”
“可我想写信,给余妈妈还有恒哥写信,高大人答应要帮我送回去。”
赵渊下笔的动作顿了顿,冷笑出声,“就照你这么写一刻钟玩半日的样子,想写信?下辈子吧。”
沈如年这次听懂赵渊是骂她不勤奋只知道玩,赶紧凑上前去表忠心,“那我再也不玩了,陛下我一定认真的学,你不要不教我。”
她不知何时已经拉着赵渊的衣袖在晃了,又圆又亮的眼睛这么看着他,嘴里不停地说着保证的话。
赵渊原本静下来的心一时又被晃乱了,沉着脸硬生生将袖子从她手里救了出来。
他不得不承认,沈如年是他见过最不害臊也最会撒娇的女子,没好气的用笔杆在她手背上敲了一下。
“最后一次,若是再敢写字的时候走神或是出去玩,就别想朕再教你。”
“陛下你最好了,最喜欢陛下了。”
赵渊的耳朵尖再次不自然的发红,心中暗骂了一声蠢货不知羞耻,然后黑着脸将笔塞进她手里,恶声威吓道:“不许说话,写字。”
*
今日是除夕按照往年原本该有除夕大宴,可赵渊心情不好文武百官们在太庙跪了一日,这会都没人敢起来。
赵晖烨跪在最前头,膝盖已经有些隐隐发疼,却依旧是面色不改,远远瞧着像芝兰玉树一般。
天渐渐的黑了,太庙的灯火也点上了,终于听到了走动声,众人都以为是赵渊开恩要放他们回去了,却没想到来的是一长串的宫人。
领头的王百庆尖着嗓子道:“陛□□恤众位大人,怕大人们饿着肚子,特将宴席移至此处供各位大人享用。”
后面便是鱼贯而出的宫女们,在每个人的面前摆上了小几,送上了汤饼却没说让人站起来。
这是让他们跪着吃,这算什么?打发要饭的?
可即便是如此,也没有任何人敢有怨言,陛下先是以温远道来杀鸡儆猴,再以此来惩戒他们,若是有所反抗那下场都等同温远道。
就这样王公、百官们都吃了一顿特殊的除夕宴,等王百庆看着他们用完之后,才笑眯眯的说散席,可以回去了。
赵晖烨起身的时候双腿还在发颤,身边的侍从赶紧上前搀扶,却被他给推开了,他回头目光灼然的看着太庙的殿门,一言未发,缓慢的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