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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边是一面华丽的落地镜,金框镂着精美的蔷薇花纹,在他要经过时,突然停下脚步。
  镜中映出一个修长挺拔的青年。
  他有美丽的眼睛,笔挺的鼻梁,全身拢在流云似的白袍里,他还有缎子一样的银色长发,只是那长发从中间分成了两截,一截依然银白如雪,一截却已冷落成灰。黑色自发尾向上攀援,越上,那黑色就越淡——
  可发尾,已经浓黑如墨。
  他似是愣住了。
  紧接着,一点白芒从天而降,美丽的银色重新覆盖上长发,那浓墨的黑被掩盖住了。
  一切似乎都一如往常。
  他跨出了房门。
  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了,转身看着那沉寂在暴雨里的金色殿堂,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掌心出现一根树枝,那树枝连枝干都是碧绿浓翠的。
  他将那枝干往地上一甩,在白芒的注入下,枝干不断地抽条、长大,最后,竟然开出一个巨大的花苞。
  花苞展开,里面跳出一个漂亮鲜妍的美人。
  美人有长长的金发,有蔚蓝的眼睛,一笑,还会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她似乎并不吝啬阳光,朝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匍匐下去:
  “尊敬的父神大人。”
  声音也是软糯娇嫩的,像是甜滋滋的棉花糖。
  他却是不满意似的,眸内含着凛冰,手指往前一点,金发美人顿时变成了迟暮的金发美人,她看起来有些瘦,一身黑色蓬蓬裙,颧骨略高,嘴唇紧抿,像是随时能骂出一段刻薄的话。
  他收回了手。
  “弗格斯,进去陪着神后。”
  “是的,父神大人。”
  金发美人似是理解了他的意思,朝他恭恭敬敬地屈身,而后转身往内殿走。
  她的声音有些尖利,刮人耳朵。
  他却似满意了。
  连飘过的风都开始轻盈起来。
  走到内外宫交接的长廊上,一个圆圆脸的女神官就等候在那,见他来,行了个礼:
  “拜见神。”
  “让莫里艾来,守住内宫。“
  吉蒂神官一愣,眼看尊贵的神祇就要这样一走而过,连忙小跑步追了上去:
  “您的意思是,要、要……”
  “大典之前,神后不能迈出内宫一步。”
  这是要……
  囚禁弗格斯小姐?
  吉蒂神官悚然一惊,顿时什么都不敢说,只是郑重地匍匐下去:
  “是,我尊敬的神。”
  抬起头时,只看见神流云似的宽袍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长廊外,暴雨如注,电闪雷鸣。
  神走到了神殿外。
  他也看向了天空,沉沉的雷云滚滚而来,闪电劈开大地。
  雕镂着金色狂狮的大门无声打开。
  白色的袍摆翻飞过高高的门槛,修长挺拔的银发青年一路往里,走到墙边,“咔啦啦——”
  无去路的墙上,一道门突然闪现。
  他走了进去。
  金色的大门合上,闪了闪,消失在金壁之上。
  门后,是一间略小些的次殿。
  金砖铺地,明珠嵌墙,整个次殿都华丽奢侈非常。
  正对着门的,是一张长长的鎏金桌。
  一只小巧的金色狂兽蹲在桌上,兽嘴朝天大张,嘴里放着一个小巧的金杯。
  而铺在鎏金桌的,却是一条已经初具雏形的裙子。
  那裙子美极了,像是一泓苍翠的浓碧,纯净又明媚,裙摆层层叠叠,却又轻盈无比,垂落下来,像绽放的玫瑰。
  而那看起来高贵无比的银发青年,却在桌前停下。
  他如玉一样的手轻轻拂过裙摆,裙摆上,以同色的丝线绣上了一朵又一朵的鸢尾花。他凝视着裙子,那浅绿的眼眸映着头顶流动的光影,像凝视着自己的挚爱。
  “还剩……十九天。”
  低低的声音,散入空气,像是某种呓语。
  ————
  柳余是被一阵雷声惊醒的,拥着被坐起时,梦里不断追着她奔跑的野兽消失了。
  耳边是轰隆隆的雷声,一只手伸过来,将那打开的窗合上,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落到那人身上,她金色的长发略有些黯淡。
  “谁?!”
  一个光明弹从柳余手中神起。
  不过,是蓝色的。
  在房间内炸开,像是蓝色的焰火。
  不够亮,却也足够她看清那个人的脸了。
  金发,蓝眼,法令纹,高颧骨……熟悉的脸,像在梦里见过无数回似的。
  “母……亲?”
  柳余诧异地道。
  她闭上眼,躺了回去。
  原来还在做梦啊。
  “母亲大人,您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一道尖利的、略有些刮耳朵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还是弗格斯夫人的声音?!
  她重新睁开眼,坐了起来。
  “啪——”
  壁灯被点燃了。
  火光映亮了弗格斯夫人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只是这么一看,她立刻就发现了不同。
  弗格斯夫人偏好成熟的穿衣风格,喜欢黑色、紫色,或红色,而眼前人,穿着一身粉色的花苞裙,用极不符合她性情的、活泼又明媚的笑迎接她的目光。
  她还对她道:
  “母亲大人,您可以叫我弗格斯。”
  “母亲……大人?”
  柳余眨了眨眼睛。
  她想起像“布鲁斯”的莫里艾,一个荒谬的猜测在脑中浮现:
  “难道,你也是……神创造的?”
  仔细看,这个人的眼睛干净清亮,而弗格斯夫人的眼神要更风尘一些,因过去的经历,她看人时常抱有警惕,喜欢抽烟,食指和中指的指头被烟熏得微微发黄。
  这些统统都没有。
  更关键的是,弗格斯夫人看着她的眼神,总是慈爱的——
  那爱,像是满满的一湖水,随时都能溢出来。
  假的。
  柳余嘴角的笑消失了。
  “是的,母亲大人,父神创造了我,并赋予了我姓名。”
  弗格斯欢快地回答她。
  柳余:……
  然后,她就要听一个长得像弗格斯夫人的女孩叫她母亲?
  简直荒谬至极!
  “所以,您来干什么?”
  “父神大人说,让我来陪伴母亲,您有什么需要,敬请吩咐。”
  柳余冷着脸:
  “不用叫我母亲,请叫我弗格斯小姐,贝莉娅,或者别的什么都成。”
  她可承受不起这个称呼。
  “可是——”
  “——贝莉娅。”
  金发少女强势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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