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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徒不由自主地、默默地收回了手。
  布拉多辛也感受到了桌面上异样的气氛,睿智的眼眸中带着笑意,“洛伽亲王,您拒绝了我今天的邀请,说要去迎接一位重要的客人。
  现在看来,苏棠阁下就是您重要的客人?”
  到布拉多辛这个年龄已经对许多事都看的豁达了,现在社会除了少数种族数量极少的黑暗种族行事乖戾鬼神莫测,大多数势力之间都不会打得你死我活。
  驱魔人魔法师传承下来的少,血族人口更加不足,每个贵族都无比珍惜且惜命,大家能口头上解决的问题都会尽量口头解决,不再像古世纪那般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甚至还会合作。
  比如这次诅咒事件。
  血族不久前也探寻了神墓遗迹,数名血族也出现了自残和攻击族人的迹象。
  和他们的无功而返不一样,血族除了付出代价,也得到了更多的神墓石板。
  昨天联盟和血族已经达成共识,决定暂时‘合作’。蓝修这个歌声能压制诅咒的关键性人物过来,布拉多辛自然派人去邀请了他过来见面,只是被洛伽拒绝了。布拉多辛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会在唐人街一家中餐厅里遇到他。
  血族不吃人类的食物,更不会特意来唐人街。洛伽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是特意而来。
  洛伽苍白的肌肤在灯光下白得发光,露着完美的八颗牙齿优雅一笑,“不是客人。”
  布拉多辛,“?”
  “是最重要的人。”他微笑时露出的虎牙白亮尖锐,低沉的声音此时微微带上了点鼻音,像是情人在耳边抱怨,“可是啊,殿下身边总是不缺追随者。我得更加努力才行呢。”
  他扫过蓝修和巫瑟,温柔的眸光看向苏棠时,眸底掠过猩红,似乎带上了某种野心勃勃的侵略性。
  让苏棠不其然想到了海底那双猩红的眼睛。
  可当她再一定神时,洛伽眼睛已经恢复成澄澈的鲜红色,看上去漂亮无害。
  “小蝙蝠,你努力也没用。”巫瑟咧开牙,满满的嘲讽。
  血族、巫妖、塞壬都是泽拉尔大陆强大的人外种族。
  但是洛伽和蓝修、巫瑟地位却并不对等。
  在泽拉尔大陆,洛伽只是个伯爵,哪怕后来踏着同族的鲜血成了血族亲王,比起巫妖王和塞壬之主仍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按照泽拉尔实力划分,巫瑟和蓝修被称为‘伪神’,实力无限接近于神,但是因为没有神格所以无法成为真神,相当于金字塔尖端的第二层。
  血族亲王只能算做第三层,天灾级别的魔物。
  洛伽低头抿了口酒,半边脸似乎藏在阴翳之中,殷红的血瞳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一股令人心悸的光泽,“不到最后,谁知道胜利者是谁呢?”
  气氛陷入诡异的静默,稍微有脑子的人都听得出两人在打哑谜。
  一顿饭在某种诡异的氛围中结束。
  不过好在,布拉多辛很会打破尴尬,三言两语又提及到了神墓诅咒的事。
  “听说亲王殿下收集了不少神墓之岛上的石板。也许我们从石板上记载的文献也能找到解决诅咒的方法。”布拉多辛道,“如果蓝修阁下的歌声不能根除诅咒的话,我们可能需要亲王殿下的帮助。”
  洛伽微笑,长睫轻轻晃动,掩下眸底某种幽色,“没有问题。不过,我听说联盟手里也有两块石板。”
  布拉多辛闻言颔首,“这次诅咒,不管是对联盟还是血族都是考验。联盟也愿意将石板拿出来共同研究,今日我邀请亲王殿下就是为了这件事。
  听说亲王殿下已经找到了可以目视石板上文字的方法?”
  联盟拿到了石板,但是只要看到上面的文字就会受到强烈的精神攻击,他们用尽了方法都无法去目视上面的文字,更不用说研究了。这也是联盟不得不找血族合作的原因。
  洛伽哂然一笑,“你们不能目视只是实力不够。”
  布拉多辛:“……”
  最后众人决定,先去看被诅咒者,如果蓝修的歌声不能解除诅咒再研究石板内容。
  布拉多辛带他们来到感染者的关押地方。全封闭式铁牢,四面八方都是金属。
  大多数人被绳索搬在铁床上,陷入昏睡状态,里面放着蓝修的歌,反而衬得更加十分安静,就连监测数据的护士动作也是轻手轻脚。
  “异能者破坏力强大,为了避免他们伤害自己或者其他人,我们只能尽可能地让他们陷入沉睡。”布拉多辛站在门口解释道。
  苏棠一脚刚踏入,房间里沉睡的人像是多米诺牌一样一个个清醒过来,像是野兽一样挣扎,撕扯身上的束缚带。
  他们一个个眼珠突出,喉咙里不断发出嘶吼声,尖啸刺耳,就像是几百分呗的噪音直接在耳畔响起!
  耳膜鼓痛,嗡嗡嗡作响。
  苏棠感觉宛如一把尖刺深深刺入脑髓深处,视线模糊。
  那杂乱的、纷杂的、绝望阴郁的声音齐齐汇聚成三个字——
  “忒弥斯!”
  猩红之眼在黑暗中睁开,阴郁偏执又癫狂。“忒弥斯,我的妹妹……过来——”
  第50章
  苏棠不仅耳朵嗡嗡作响, 眼睛,脑子也嗡嗡作响。眼中一切色彩就宛如褪色的画布慢慢被黑暗淹没。
  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脚踝, 慢慢拖向深渊。
  “过来——”
  那低沉的声音既令人战栗又熟悉安心。
  幽幽的红眸注视着她, 时而温柔宁静时而疯狂偏执, 就像是个精神分裂的疯子。
  奇怪的,明明仅仅只是一只眼睛, 苏棠却像是能感受到他心里的所有情感。
  冰冷、孤寂、绝望、疯狂……
  像是压抑到极致的气球, 在自我毁灭与毁灭之间不断徘徊, 一点点小小的触动都能引爆它。
  她隐约感觉到黑暗中有什么人抱着她, 轻柔地像是母亲怀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孩子般温柔,额间传来温凉的触感,“好香……”
  随着时间的流逝, 环住她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就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用力。
  冰冷的鼻息扑到她脖颈,带着压抑的喘息,宛如一只饥饿到穷途末路的野兽,明明猎物脖颈就在自己利齿边,却在努力压抑着食欲和本能,声音沙哑甚至带着哀求, “别怕……忒弥斯……别怕……”
  苏棠不知道他口中的别怕到底指代什么, 但是比起其他‘威胁’,‘别怕’的对象更像指代的是他本身。
  眼前的人给她带来毛骨悚然的感觉比她在泽拉尔大陆遇到的任何神或者魔物还要强烈。
  就像食物链中的猎物遇到掠食者时从血脉里传来的颤栗。
  但是奇怪的是, 这份颤栗之中……又有一分说不出的安心与亲近, 还有一股苏棠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作为猎物的她其实也扮演着掠食者的身份。
  脑海针刺的疼痛散去, 苏棠全身僵硬,眨了眨眼睛,视线聚焦,那些被诅咒者还在发疯尖叫。
  好像除了她谁也看不到那只眼睛,刚才那一刻对她来说很长很长,可是在布拉多辛他们看来只是一瞬间。
  从虚幻意识中回过神来的她身形晃了晃,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就站在苏棠身后的洛伽眼疾手快凑上来,抢先一步站在苏棠身后充当肉垫。
  洛伽身体紧张得绷起,一动不敢动。
  温暖的气息涌入洛伽鼻腔,柔软的香气像是将他包围,血族冰冷沉寂的血液也有了滚烫的热度。
  这是他第一次离的这么近,甚至能透过肌肤上传来的温度描绘那纤细柔软的身形。
  他克制住伸出手揽住那纤细腰身的冲动,“殿下,您身体不适吗?”
  想出手却已经晚了的巫瑟和蓝修两人:“……”
  呵,小蝙蝠速度真快。
  有苏棠在不能直接下手,巫瑟只能将不满全部发在了那些尖啸发疯的诅咒感染者身上,他轻哼了一声,屈指敲了敲,九颗黄金头骨瞬间向治疗室内冲去,颌骨张合发出频率更高的长啸,以毒攻毒。
  巫瑟想的很简单。如果不是他们突然发疯,棠棠怎么会下意识地退后,那只呆在棠棠身后的小蝙蝠哪里能占便宜?
  当然巫瑟还不忘给苏棠施加了个免疫屏障。
  除了苏棠,其他人都受到了无差别的音波攻击。
  那些发疯的人身体抽搐了几下,就像被按下发疯的键一样慢慢平息下去。
  直到发疯的人个个都倒了下去,巫瑟才漫不经心地让撒欢的九颗头骨停下来。
  布拉多辛都感到一阵气血翻涌,他身边的小徒弟已经脸色煞白了,这还是在巫瑟并没有针对他的情况下,魏尽的情况稍微比小徒弟好点。
  被趁水摸鱼、重点对待的蓝修和洛伽面色不变,洛伽对着巫瑟优雅一笑,从容不迫,似乎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巫瑟挑了挑眉头,第一次开始正视这只从前根本不在他竞争者考虑范围的小蝙蝠。蝙蝠对声音十分敏感,虽然对于纯血血族来说这种弱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那也要看施术者是谁。
  哪怕是血祖在泽拉尔大陆的实力金字塔中也要比巫瑟逊色一筹,曾经的洛伽根本没让巫瑟放在眼中。刚刚他特意针对洛伽,换成曾经的小蝙蝠此时已经苍白着脸痛苦地栽倒在地、五窍流血了。
  看着依旧优雅从容的洛伽,巫瑟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变冷,“不愧杀了兄长篡权夺位的小蝙蝠。
  你杀了梵卓后还吸食了他的血液吧,亲王爵位的血脉之力再加上你原本的力量,实力精进了不少吧?”
  突然听到这么一条秘辛,小学徒眼里闪过愕然,然后是听到隐秘后的恐慌。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作为盘踞欧洲的古老势力,他们自然也知道一些血族的内部规律。
  血族六大戒律中最严重、最不可饶恕的一条便是——杀亲!
  杀害尊长的血族都会以‘谋杀罪’被判处,由血族内部猎杀逮捕。
  杀害纯血血族、比自己地位高的血族都是重罪。
  而杀亲的惩戒是——挫骨扬灰!
  违反其他五条戒律最多是被逮捕审判,严重者可能会被放血剥夺力量,或者被封入棺木中强制沉睡几百几千年。只要熬过去了就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可是犯下杀亲戒律的血族,是没有被饶恕的资格的,那是真正的杀无赦。而杀亲后还靠吸取血液夺取尊长的力量,更是不可饶恕的罪孽深重!几乎没有几个血族敢这样做。
  不止是小学徒,布拉多辛睿智沉静的眼中也闪过惊愕。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眼前的血族亲王几乎犯下了杀亲戒律下最严重的几条戒条。
  小学徒瑟瑟发抖,不禁暗暗想,自己不会因为知道秘密被杀人灭口吧?
  巫瑟说出隐秘后,不着痕迹地打量苏棠的脸色。
  他是故意说出来的。血族也算是魔物中一大顶尖势力,哪怕事情被血族有意隐瞒遮掩,同为深渊魔物,以巫瑟站在魔物顶端的力量,想要知道这些消息并不困难。
  之前不提,只是因为没把洛伽放在眼里。
  现在特意提出来,便是特意想让苏棠知道,这只小血族是个嗜兄杀亲的家伙。打着降低苏棠好感度的念头。
  洛伽垂下的手指微微握紧,脸色笑意缓缓散去,宛如暴风雨前的乌云。
  苍冷的肌肤上隐隐露出纤细的青筋,他眸子阴沉如凝结的血痂,不由自主地去看苏棠的表情,像是犯错后被父母发现的孩子,又想知道她的反应,又怕看到厌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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