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在城南的一条小河边上。河水被宽阔的堤坝挡住,堤坝上有栏杆。水流湍急,且清澈,不少卖小吃的姑娘媳妇蹲在在小溪边上洗菜洗碗,红红黄黄的衣裳搭配着垂到水里的青碧杨柳,鲜活,盎然。
“脏死了,给牲口吃还差不多。”端慧嫌弃地往河里看了一眼,很快又道,“她在那儿,表哥你看!”她咋咋呼呼的,肥硕的手指指向右前方。
一株树冠极大的大树下,几只红彤彤的大灯笼把周围一片照得亮明。
花无尽午饭吃的晚,这会儿还不饿,正在与人玩投壶,十支矢,十投十中。
“花公子厉害!”小白竖起大拇指表示称赞。
“小玩意儿而已。”花无尽耸了耸肩,玩暗器的跟纨绔子弟比投壶,就是欺负人的勾当,没什么可得意的,要不是醋坛子赵公子执意要比,她还不乐意跟他玩呢。
赵公子脸色很难看,似乎要撑不住了,正要编排花无尽两句给自己找找场子,却见端慧郡主与一个容貌非凡的男子就从不远处走过来,不免惊为天人,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暗道,姨母的女儿嫁给了端慧郡主的二哥,也算有点儿拐着弯的姻亲关系吧,如此想着,他大着胆子凑了上去。
“在下见过端慧郡主。”他作了个长揖。
以端慧的身份,岂会把一个侍郎家的小儿子放在眼里,她不耐地抹搭他一眼,问道:“你是哪个?”
“在下姓赵,赵侍郎家的……”
“啊,本郡主知道了,你与那贱人什么关系?”端慧没兴趣知道他是谁,打断他的话,不客气地直指花无尽。
“你来做什么?”花无尽没兴趣理一个没教养的小丫头片子,将矛头对准洛小鱼。
“贱人,你没资格跟我表哥说话!”端慧横了一步,拦在花无尽与洛小鱼之间。
“罢了,没兴趣跟疯狗对吼。二位,多谢盛情款待,萍水相逢,他日华国有缘再遇,定当扫榻相迎,告辞。”花无尽不想连累无辜,背起背包就往下面走,下面有家烤鱼店,浓郁的鱼肉香早让她口水泛滥了。
疯狗?他敢骂端慧疯狗!小白与阮七吓得面面相觑,若花无尽与端慧郡主果有罅隙,那么当真不能往上凑了,他们再纨绔,也要为家族考虑,那是他们纨绔的本钱啊。
二人讪讪一笑,竟是一句话没敢说,转身便走。
赵公子虽然被端慧折了面子,但见花无尽被小白如此对待,心中不免快慰,又偷看一眼洛小鱼,见他那双美眸一直在看其貌不扬的花无尽,心里又好一阵不舒服。
洛小鱼道:“你给我站住!”他绕开端慧追了上去。
花无尽回头瞧了他一眼,见他用手卡了一下他的脖子,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手势是她教给他的,意思是被劫持的人质,是他是人质,还是小溪是人质?电石光火间,她明白了,洛小鱼身边的人都是南耀老皇帝给他的,也许爷俩都是人质也说不定啊,如果这样,他什么都不敢说,倒也不算错。
她停下脚步,冷冰冰地说道:“有屁快放!”
“你这是在跟我说话吗?”洛小鱼目光一凉,劈手便打了过去。
花无尽出手挡住,“忘恩负义,当初就不该救你!”她转身再走。
“你!”洛小鱼把手顺着花无尽的胳膊滑下来,抓住她的手将掉了个个儿,让她面向自己,问道:“为什么离开恒亲王府?难道真的要自甘下贱?”
花无尽知道洛小鱼在演戏,但她心中也真委屈,不免提高了声音:“你放屁,你才自甘下贱!恒亲王府一口吃的不给,一口热水没有,你为了娶端慧,想要我饿死是吧?南耀国皇室不过如此!你记住了,我若死在这里,定是恒亲王府作为,但始作俑者是你,所以,我做鬼也不放过你的。”
夜市上的人不少,看热闹的人把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什么意思,你看明白了吗?”
“笨,两个男人互相喜欢,但郡主喜欢那大个儿,所以,恒亲王府想要了小个儿男人的命。”
“啧……倒也是的,估计这小个儿活不长了,得罪谁不成,非要得罪那个魔女。”
花无尽微微翘了翘唇角,暗道,只要你恒亲王府想当皇帝,你就不得不畏惧民声,先保住命再说。
洛小鱼亦是心里一松,指尖在她掌心挠了挠,默默给她点了一个赞。
“说的什么昏话,哪个要杀你,一个贱人,杀你怕脏了本郡主的手!既是借住,就要有借住的样子,一两银子不交,还想叫我养着不成?”端慧说着话,也冲了过来,一巴掌打开两人交握的手,“王府本郡主管家,没银子就没饭,你给银子了吗?”
擦,难怪要买染坏了的衣裳,花无尽瞧了眼王府婢女廉价难看的衣裳,秒懂,恒亲王府为了给洛小鱼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也是拼了,连皇室的尊严也不要了。
“日后各自安好吧。”花无尽瞥一眼洛小鱼,揉揉被打疼的手背,“这是最后一次因为你而被一个女人打。”她眯起眼睛,遮住眼底赤裸的杀意。
各自安好?洛小鱼在心里摇摇头,她只是要迷惑端慧而已。尽管他是这样想的,心中却一样感到闷痛,视线飘向她脖子上的那道紫黑色的大疤,垂下的眼眸凌厉地扫了眼端慧,心里又无奈地叹息一声,方道:“早些回国吧,莫要坏了名声。”
“哼!她还有名声吗?”端慧不屑地扬起嘴角,又点了点花无尽:“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表哥,我们走!”她达到目的,示威似的牵住洛小鱼的衣袖,转了身。
赵公子目送端慧离开,直到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才到烤鱼摊子上找到花无尽。
“郡主身边那人是谁?难道是华国的辽王世子?”他听说过,华国辽王世子乃京城第一美男,此人如此风采,又是端慧表哥,答案呼之欲出。
“是啊,如今是福王了。”花无尽慢条斯理地撕下一片烤鱼肉,放到嘴里细嚼慢咽,视线在周围溜达一圈。
围观的人群已经散了,做小吃的也各自忙活着,除了几个大大方方打量她的人之外,还有两个神态极不自然的男人也在悄悄注意她,一个坐在茶棚喝茶,视线不时地飘过来,一旦与花无尽的目光遭遇,便赶紧挪走了,另一个在米线摊子上专心吃米线,但侧耳倾听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那不是恒亲王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