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天家和乐融融,那一厢街巷阡陌,皆吟探花郎的诗。
一颦落鸿雁,稍蹙恸天仙。
蟾光知我愿,代落玉人肩。
元日这一天,这首诗作传遍了整个帝京。
便是京郊的乡野之间,总角小童在田间地头蹦跳着,嘴里也念叨了一句:“蟾光知我愿,代落玉人肩。”
人人都在想着,诗里的美人究竟美到了什么地步?才能让那新科探花郎,如斯沉醉。
元日的晌午热热闹闹的过去了,待华灯初上之时,东内门又开始放焰火。
人人便摩肩接踵地往东内门而去。
偏人堆里有人背向而行,自东内门中而出。
他的身后繁光缀天,焰火炫目,映的他好看的眉眼光影斑驳。
清清落落的贵公子,身材高大的像一棵树。
周遭流动的人群,街巷高楼悬着的红色灯彩,熙攘的人间,仿佛同他无关。
如同清寂夜空高悬得那一轮月,不管人间有多热闹,他自清绝孤冷,不染温情。
他是从宫里出来的。
向皇帝请辞河西节度使一职,陛下默然,只瞧着他淡淡地,说了些意味不明的话。
“也罢,如今朝堂动荡,朕还需要你。”
他从前便是陛下的一把刀,十四岁时便因着护卫陛下,杀了平生第一个人。
此后的时日里,他将自己磨的锋利,两淮盐务贪墨案,他砍了六个四品五品官的头;越西火烧钦差一案,他奉陛下之命,亲赴险地,就地法办四十七人。
……
十八岁晋升禁军首帅,不是恩荫,也非因公主之爱,是一刀一剑拼来的功勋。
从前他傲世轻物,最怕的便是别人将他同江都公主扯在一起。
少年的心态很简单,世间的纷纷流言,皆说他的一切,不过是因了公主的一句喜爱。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和轻视。
所以他避之若蛇蝎,周身对她建了一面隔离墙,再好也不愿意去看。
如今悔意似游移不定的蛇,在他的五脏六腑钻来钻去,最后咬出偌大的黑窟窿,血淋淋的。
周意在一旁小跑着,手里提着陛下赏的食盒。
气喘吁吁地跟上了自家公子:“公子,今儿是大年初一,小的不求别的,只求您给我买个章云烤鸭,只要前腿儿……”
身后忽然传来山鸣海啸,山呼万岁。
江微之猛的停驻脚步,周意刹车不及,一头撞上自家公子的后背,吓得一迭声的说小的该死。
他偷眼去看自家主子,只觉得眉毛眼睛全都结了一层冰,冷的像是刚从雪堆里挖出来一般。
他怕的要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喋喋不休地说:“……您和殿下闹别扭,可千万别学人家迁怒小的,小的多可怜呢,大年初一都回不了家……”
江微之慢慢转身,仰头去看那东内门上。
焰火呼啸着在夜空中绽放,随即又带着点点璀璨,消失殆尽。
然而有更多的焰火呼啸升空,追月逐星。
远远地看去,那高耸恢弘的东内门城楼上,陛下龙章凤姿,笑着挥手。
有宫监端着钱筐子,一把一把地往下洒铜板。
公主们笑颜逐唇,像是九天上的神仙妃子。
江微之不禁去寻那一抹煊赫璀璨的笑颜,可当那抹笑颜落入他眼中时,一旁英俊而又儒雅的探花郎,也赫然入目。
他的心像被重物使劲地锤了一下,呼吸困难。
周意艳羡地看着那城楼上的天潢贵胄,啧啧感叹。
“都说人生三喜: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探花郎这一回胡子眉毛一把抓,金榜题名之后直接同公主洞房花烛……”
话音未落,却听身侧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周意忧虑地转过头,一脸的担忧。
“公子,您咳得这样厉害,不会得肺痨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已大修
看过的小仙女可以重看
推荐我喜欢的大大的文,指路古言星秀《祸宦》
抱歉。
卡到头秃~
对了,特意点名九洱和小芳芳,你们俩太可爱了,简直要笑死了我和小亲夏~
二妞子,谁说我微博是个话唠的?我明明是个高冷成熟稳重的人设
谢谢小仙女们每天的等待,你们让我觉得写文好有意义!
名字就不一一点了~但请记得我把你们每一个人都记在了心里~比心
第51章 长公主(上)
年初二时, 新蔡长公主自阳坊进城,归宁探亲。
同太娘娘一起用了午膳后, 德高望重的新蔡长公主霍苋, 诚挚地邀请霍枕宁随她回一次阳坊。
“……三年前我来时,你个子才到我这儿,今日再比量,竟然比我高些了。”霍苋生了一张及其漂亮的脸, 眼尾上扬,下巴尖尖,“听说你要选婿?”
长公主单名一个苋字,虽是故去的胡太妃娘娘所出,却在陈太后膝下长大, 性子素来泼辣的紧,三年前长公主的夫君亡故,长公主三年未有出门, 今次乃是三年后头次回来。
彼时见这位姑母时,霍枕宁不过十二岁稚龄, 同这位姑母未曾有什么交集, 今次一见,恨不得将姑母供起来。
霍枕宁歪着头, 点头点的乖巧。
霍苋见殿中只有宫娥静默而立, 将两条腿往那美人塌上一搭,慵懒地一扬手。
那一直随侍的玉面郎君立刻恭谨上前,蹲了下来, 为长公主锤起了腿。
他的动作轻柔,低垂的眉眼俊俏极了。
霍苋见眼前这侄女看的出神,勾唇一笑。
“选驸马呀,首选蠢人。”她歪了歪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要听话。要是选个主意大的,妄想着做你的主的,那不得人头打出个狗脑子?”
霍枕宁默默地想了一下江迟那张冷漠脸,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赞同地点头。
霍苋继续给霍枕宁洗脑。
“你叫胖梨是吧?嗨,咱们霍家上一辈儿小名离不开菜,这一辈儿又都起成了果子。”她百无聊赖地吐槽,“你瞧我,又是新蔡,又是苋菜,当真是菜到家了。”
霍枕宁扑哧笑出声来。
“我原叫阿梨,后来实在太胖,胳膊胖成了藕节,爹爹想着又不能再改叫阿藕,就胖梨胖梨的叫,当真把我叫胖了。”
霍苋知晓自家这侄女得皇兄爱重,又生的玉雪可爱,心里喜欢极了,她踢了那郎君一脚,坐起身来。
“叫姑母捏捏。”她伸出纤手,轻轻捏了捏胖梨粉嘟嘟的脸蛋,爱不释手,“你总盯着他做什么?”
霍枕宁笑的眉眼弯弯,嘻嘻问道:“他怎么能带进宫的呀?”
霍苋斜睨了他一眼,正对上那郎君的流转眼波,悄无声息地与他眼神纠缠了一时。
“他呀,是个阉人。”霍苋掩唇轻笑,“阉人自然能随着进来了。”
霍枕宁羡慕地看着自家姑母,心中满是敬仰和钦佩。
“姑母真行,有这么俊俏的小黄门随着。”
霍苋又是一阵轻笑,直笑的花枝乱颤,媚态横生。
“小妮子也想要?姑母府中这般俊俏郎君多的是,送你一个便是。”
霍枕宁忙双手摆动,认真道:“……应大虎虽然丑了点,但却得用的紧,再说了,我也没地儿养呀。”
霍苋又是一阵轻笑:“择日不如撞日,姑母将珵美留下来就是。”
原来那玉面郎君叫做珵美。
珵美安静地跪下谢恩。
“殿下仙姿玉质,宛若天人,奴愿侍奉殿下。”
霍苋眉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旋即又笑得花枝乱颤。
“你倒是应的爽快。可还不知胖梨要不要呢。”
霍枕宁连连摆手:“不要不要。”
霍苋笑了一笑,又去问她:“我明儿就要回阳坊,胖梨随我住几天?”
她怕胖梨不去,又加大了诱惑,“阳坊鲤鱼山,满山满野皆是桃花,溪谷山涧,鸟虫轻鸣,胖梨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霍枕宁心向往之,挠了挠脑袋。
“可是,爹爹不准我出门。”
霍苋拍着胸脯打保证。
“姑母可是三岁便会背不凡之子,必异其生的神童,皇兄怎么说也会给我个面子吧?”
于是,皇帝将新蔡长公主赶了出去。
好在有陈太后在,她为胖梨做了保,皇帝不知怎的,竟也答应了。
到得第二日晓起,天边才浮起一线的微红光芒,霍枕宁一行以公主仪仗出行,一路随着新蔡长公主往阳坊去了。
在那紫宸殿中,阮行为皇帝披上大氅,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朝政还未理清,便将他派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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