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坦的冰面被月光染白，泛起淡淡的银光，远处是被冻结的森林和山脉，依旧是银装素裹，美得不可方物。
只是太寒冷。
不单单是天地寒冷，人的心也是寒冷的。
无面等人都受了伤，而更重要的是，刚才那一剑杀了人！
灵墟这边，反应稍慢的四大离魂被剑芒直接撕成了齑粉，无启魔国这边，速度更慢的四大魂武战将都被斩碎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柳如松和持剑少女脸色苍白，眼中尽是惊恐，那一剑显然给他们留下了太大了阴影。
“你，该死！”
无面森寒道：“继续出剑啊！你那么有本事，那么有气节，为什么不继续出剑把我们都杀了。”
“有何不可！”
流火大吼一声，高高举起轩辕剑，轩辕剑又爆发出了璀璨的金芒。
无面等人脸色一变，连忙后退。
而流火身影却是一颤，一口鲜血如箭一般喷出，洒在了冰面上。他身影摇晃不已，最终双腿一软，重重跪在了地上，脸色发白，甚至眼睛都在翻白。
“流火！”
叶青峰等人连忙上前扶住他，凌霜月更是一连打出两道莲华度世为他治疗伤势，但取效甚微。
“哈哈哈哈！”
无面大笑道：“别费劲了，轩辕剑反噬，哪有那么容易治疗？他明明都耗光了法力，还要继续支撑斩出剑芒，属实是自寻死路。”
“没了轩辕剑，我看谁能保你们，受死吧！”
无面直接冲了过来，一掌拍出一道狂暴的法力，卷起漫天狂风。
“无面，你的对手还是老朽。”
说书老人飞天而起，一支毛笔一划，将这一道掌力挡了下来。
“老不死的东西。”
无面森然道：“你三番五次坏我大事，今天就是算总账的时候了。”
“杀！”
他暴喝一声，朝着说书老人直接杀来。
混沌灵体也笑道：“该结束了，都杀了吧。”
声音发出，一众强者齐齐朝这边杀来，惊起漫天风云，强大的法力令冰层破碎，一块块冰石飞起，如炮弹一般朝着这边激射而来。
狂暴的法力席卷而至，叶青峰等人根本不可抵挡，扶着流火一退再退，已经退到了悬崖边上了。
“别挣扎了，没有机会的，安静的死去，至少体面一些。”
混沌灵体的声音很平静，但却充满了冷意，一众强者的法力席卷而来，那是一股撼动天地的力量，足以吞没叶青峰等人。
“老子他妈的实在看不过去啊！”
此刻，一声懊恼的大吼忽然出现，一道黑影从峡谷之下飞天而起，宛如一道魔影带着漫天的黑云，携着恐怖的力量，双掌轰然朝前推去，力量滔滔不绝，宛如怒水惊涛。
他站在众人身前，以一己之力，将这一股狂暴的法力全部挡住，但口中的鲜血却是一喷再喷，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倒飞而出，重重撞在了流火身上。
众人全部被他砸倒，流火则是直接滚下了峡谷。
“流火！”
凌霜月喊了一声，却是来不及再追下去了。
“修罗鬼王，你不要命了？”
混沌灵体皱眉道：“你虽然很强大，真神之下近乎无敌，但你别忘了我们这么多人出手，除了真神之外，其他人根本挡不住的。”
修罗鬼王半跪在地上，嘴角依旧流出鲜血，他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他喘着粗气，艰难道：“老子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群王八蛋，一个个都是三界顶尖的强者，却对着一群年轻人围杀。”
混沌灵体笑道：“我们不是在决斗，也不是在比武，我们是在杀人，难道还要讲究一下公平么？真是可笑。”
修罗鬼王双拳紧握，终于还是站了起来。
他看想前方，只见虚空恶龙盘旋在上空，身影庞大，并未靠近，而地上一个个强者气势汹汹，虽然刚才被轩辕剑芒斩出的碎石所伤，但这点伤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深深吸了口气，道：“混沌灵体，我敬你是聪明人，我只提一个要求。”
混沌灵体道：“你现在没有资格提要求，但我还是选择听你说一下。”
修罗鬼王咬牙道：“你、扭曲实体、蓝衣女、绿衣女，四大巅峰妖王，如果能接我两掌而不死，我修罗鬼王立刻离开，绝不二话。”
“你是突然疯了？”
混沌灵体无奈道：“我们几人都是出于同样的境界，谁又比谁强到哪里去？你现在深受重伤，连我们其中一个都打不过，更别说要同时面对四人，还要两掌毙掉我们，你以为你是谁？你是真神？”
修罗鬼王道：“这当然不是一个可以占到便宜的对决，但我现在要占便宜，你们当然也不会答应。我没什么要求，我这么做就是想证明一点，就是我修罗鬼王尽了力了，我不是弱者。”
混沌灵体皱眉道：“我没有义务答应你，说实话，我们现在就可以一拥而上，连你一起杀了。”
修罗鬼王艰难笑道：“灵墟碎层四大巅峰妖王，不敢接重伤的修罗鬼王两掌，这传出去怕是要把混沌帝玉的脸都也要丢尽。”
混沌灵体道：“成王败寇，你们都是死了，谁又知道这些事？”
修罗鬼王咧嘴道：“你真把无面他们当自家人了？到时候针锋相对，他们什么话说不出来？三界势力一旦败了，就是混沌帝玉和蚩尤争天下，这些消息传出去，你才民心所向何方？”
混沌灵体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接他两掌。”
于是蓝衣女、绿衣女和扭曲实体都大步朝前而来，与混沌灵体并肩而立。
混沌灵体眯眼道：“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修罗鬼王深深吸了口气，开始运转法力。
而峡谷之下，流火正盘坐在原地，双眼紧闭。
他的法力自然没有枯竭，但他却也在面对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
心中渐渐明悟的时刻。
他睁开双眼，看着四周的碎石和冰块，呢喃道：“叶青峰、慕子白、白无忧...是啊，我流火把你们当兄弟，当战友，当同生死共患难的知己，但混沌灵体说得没错，我一直不是很瞧得起你们。”
他双眼通红，双拳紧握，压着声音道：“你们可知我是谁？我乃杨倓，祖父炀帝杨广，父王元德太子杨昭，我是真正的皇族血脉，即使...我的皇朝已然覆灭！我的血脉也远远比你们高贵！”
“我天子卓绝，血脉非凡，是轩辕剑认可的主人，普天之下的年轻一代，有谁能跟我比？没有！一个都没有！”
紧接着，他的声音又柔和了起来，带着深刻的忏悔：“但这只是我最初的想法，事实上，在无启魔国一战之后，我就不再这么想了。”
“无启魔国一战，你们几人孤军奋战，在险恶之地艰难逃杀，克服了无数的艰险，最后杀出了黑暗的迷雾之地......”
“什么皇族血脉，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你们虽然不是皇族，但你们的坚强、勇敢、智慧，还有为三界所做的贡献，却早已超过了所谓的血脉。”
“当我看到魔气散尽，天下妖变结束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其实我的骄傲是那般苍白无力，这是血脉赋予我的，是轩辕剑赋予我的，从来不是我自己取得的。”
“而你们的骄傲，却是实实在在用一腔热血换来的。”
流火苦笑道：“事实上，我不如你们。”
“我不甘心，我觉得我不必你们差，但是三界比武，你们又接连打败了无启魔国和灵墟碎层的强者，你们一直在证明自己。”
“直到这件事，这一次任务...谁都知道这是死局，我也认为你们或许不会来的。”
“但你们来了，没有一个人退缩，这一份勇气，我流火没有。”
他站起身来，眼眶越来越好，脸上是莫名的轻松。
他笑道：“我一直为此耿耿于怀，但今天混沌灵体把我的心剖了出来，我反而轻松了，其实哪有什么高低贵贱，我们都是为了三界和平而努力的卑微灵魂罢了。”
“我们是朋友，朝着共同的目标而奋斗，仅此而已。我们的理想纯粹，我们的关系干净，这就是我们。”
“以前，是我着相了。”
“其实我要谢谢混沌灵体，如果不是他把我的心剖开，或许我还需要很长时间，才看得懂这些事。”
他笑得无比轻松，只觉心头所有的块垒都没了，全身上下贯通一片，元气滚滚流转，突破了一道道隘口，达到了前所未有都是巅峰。
一个崭新的妖王，就此诞生！
而在这一股气息传出的一瞬间，修罗鬼王已经一掌朝混沌灵体四人拍去。
他这一掌用尽了全力，魔光聚集成一片片如山脉大小的黑云，将这一股妖王的气息全部掩盖，然后朝前前方席卷而去。
下方峡谷的变化则显得无声无息，而峡谷之上的爆炸却不断扩大，修罗鬼王，再一次倒了下来。
混沌灵体收回了手掌，淡淡看着修罗鬼王，道：“你很强大，这一掌的力量或许不亚于扭曲实体了，但没有实现质的超越，是不可能打败与你同境界的我们四人的。”
修罗鬼王再一次站了起来，但身上许多地方已经破碎，已经流出了鲜血。
他抹去了嘴角的鲜血，道：“还有一掌，这一掌，若是没能毙掉你们，我任由你们处置。”
混沌灵体道：“还有必要吗？除了浪费时间有什么用？况且，你现在拖延时间，也不会有援兵赶到，这是寒冰宫第二层，援兵要想进来，首先得跨过我灵墟。”
修罗鬼王大声道：“不求变数，但求心中通畅！”
混沌灵体双眼微眯，却是没有说话。
他看得出修罗鬼王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佝偻着背，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口中的鲜血擦干了又流出。
“鬼王前辈......”
雪千寻喊了一声，这一次她是发自内心的心疼。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修罗鬼王与众人结缘之时虽然并不愉快，但后来他却是屡次帮助众人，付出了太多太多。
而现在，他其实完全可以自行离去的，在灵墟碎层和无启魔国的强者都要围杀自己这些人的时候，以他的实力，是足够闯出灵墟的。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依旧选择和众人站在一起。
诸神的黄昏，才能见证最忠实的信徒。
此刻是众人最艰难的时刻，但修罗鬼王没有离去，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无论修罗鬼王的心里有多少花花肠子，多少自己的算盘，这些都不重要了。
白无忧也道：“前辈，别逞强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就走吧！你的事业才刚刚开始，我们不希望你和我们一起死。”
“嘿！”
修罗鬼王咧嘴笑道：“一群傻小子，倒是还讲起义气来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长发在风中乱舞，月光下，他轻声道：“我修罗鬼王，便让你们瞧瞧，我真正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