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御前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据说齐美人听说这事的时候,气得差点没将整个寝殿的瓷器都砸烂了。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敢多闹腾,圣上不缺孩子,齐美人生了皇子,最后都没混到津位,也就是增加了一个封号,叫做倩美人,封号也很随意,而司徒延却是被抱给了潜邸时就跟着圣上,但是几十年了,就捞了个修仪位份的何修仪养着。
至于孙辈里头,司徒歆好几个孩子,嫡出的都两个了,但是名字都是自家起的,要是等着圣上哪天想起来,可真要靠着小名糊弄很长一阵子了,万一一直想不起来,那可就尴尬了,司徒歆可没这个脸皮跑过去求着圣上赐名。
可是司徒煜这边呢,前面几个庶子也就算了,这个孩子才刚落草,圣上就亲自赐了名,然后又传出这个孩子与圣上如何相似的事情,一些宫中的老人简直就是在那里指天发誓,说这孩子跟圣上如何如何相似,恨不得说就是一个模子里头出来的!司徒煜可是没这个感觉,再说了,一帮孙辈里头,好些个人五官都有部分跟圣上相似,就司徒煜自个的小儿子,鼻子嘴巴还跟圣上有点像呢,这有什么稀罕的,而且这点月份,还没长开呢,说不定再长长,就一点也不想了。
司徒煜越想越觉得不忿,再一打听,宫里都有人凑趣,叫那个孩子什么太孙了,司徒歆能高兴才怪呢,难不成真的是只要投胎投对了肚皮,这辈子就决定了吗?要真是这样,他还争什么争,因此,进门之后,就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司徒煜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司徒歆对他就没看得顺眼的时候,从来都是阴阳怪气,他要是哪天真是对着自个笑了,他才要怀疑是不是这位暗中挖了什么坑给自个跳呢!
司徒煜先是跟司徒歆敷衍了几句,接着又是互相之间言语交锋了一阵,司徒歆原本言辞算不得锋利,他并不擅长这些,不过司徒煜自觉自个已经占了不小的便宜,不愿意与司徒歆计较,因此倒是叫司徒歆胜了半筹,带着一点得意进了门,等到瞧见司徒瑾之后,司徒歆脸色又黑了下来。
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司徒瑾如今出现在人前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司徒歆上次见到人还是除夕祭祖,初一大朝会的时候呢!人家现在又是兄弟里头除了太子之外,唯一的亲王,太子凭的是身份,司徒瑾凭借的却是自个的本事,这一点,有脑子的人都得服气。他有这个底气,不用对其他兄弟假以辞色,结果,司徒瑾如今出现在东宫,这明显就是一个信号,不管是他自愿的,还是圣上的意思,都表示司徒瑾就是站在司徒煜这边了,司徒歆顿时感觉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司徒歆自觉自个是长兄,不该跟下头年纪比较小的弟弟怄气,又不想跑到司徒瑾那里说些没用的话,司徒瑾一向不爱掺和,这次出面,多半是圣上的意思,司徒歆对圣上却是不敢有什么怨言的。因此,还没开席呢,司徒歆就叫了一壶酒在那里慢慢喝着,其他人也不好多劝他,司徒晞瞧见了,却是蔫坏,还悄悄想了个法子,叫人往酒壶里头兑了些烈酒,司徒歆一时间也没喝出来。
酒这玩意混着喝,本就容易醉,等到客人到齐了的时候,一群人就发现司徒歆身上已经有了酒气,作为主人,司徒煜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劝才是,好在今儿个算是小宴,到场的都是皇子,一家子兄弟,今儿个又是东宫的好日子,他也不乐意闹出什么事情来,回头不好收拾。
在宫里头,规矩比较多,东宫这边,大家也都不怎么放得开,又不比洗三要响盆,周岁要抓周,一个月大的孩子能知道什么,精神了一会儿,乳母喂了一顿之后又香甜地睡了,也就是抱出来给大家看了一圈,然后又抱回去了。
圣上一直到宴席过半才过来,却也就是露了个面,给了太子妃还有孩子一批赏赐,又看了孩子一眼,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他的身份,也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太长时间,免得给人什么联想,何况,圣上也觉得应该将空间留给自家这些儿子,好歹得叫他们有点共识,心中有数。
圣上的想法乃是一厢情愿,算是完全落空了,大家的共识就是不能叫太子得意,因此等着圣上一走,已经微微有了点醉意的司徒歆就是一声冷笑。
司徒晞原本就在看热闹,之前还故意给司徒歆劝酒,这会儿在一边看似劝说,实际上却是挑唆道:“大哥这是心里有事,喝醉了吧!”
司徒歆瞟了司徒晞一眼,又是冷笑一声,神情带着点蔑视:“老三啊老三,你也就这点子小心眼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我心里头什么都清楚着呢!我可没醉,我从小都习惯了!”说着,又自顾自地给自个倒了一杯酒,然后皱眉道:“好歹我也是个郡王,东宫就拿这淡不拉几的玩意糊弄我?去拿点够劲的来?”
上首的司徒煜瞧了众人一眼,心中冷笑,司徒歆什么想法他还能不知道,不就是觉得圣上偏心吗?偏心这种事情,本来就多见得很,尤其,司徒煜也觉得自个委屈大了,他乃是原配嫡子,被偏心一点又怎么了?如寻常人家,别说是庶子了,就算是其他嫡子,日子也就是那样,不分家的时候还好,等到分了家,几个人加起来也就是分个三成的家产,若是得宠的,能多分点长辈的私房,不得宠的,分家之后,差不多就要落魄了。
别的不说,贾赦那弟弟贾政,为什么一直觉得不平,史氏为什么一直偏心得厉害,不就是因为他只是比贾赦小了两岁,结果,家产只能分到三成,还得扣留掉要留给袭爵的人那一部分,没有爵位,自个也没本事,一分家,也就是寻常旁支了,顶多就是个富家翁。这本来就是常有的事,乃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可是在皇家呢,偏生他封了太子,一个个都觉得不公平,这才叫凭什么呢!
司徒煜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没听忠勇郡王说吗?他既然喜欢喝烈酒,到酒窖里头拿了川蜀那边进贡的玉液酒来!”川蜀那边所谓的玉液酒,其实就是用了七种粮食,用山泉水还有其他一些配料酿造出来的,又经过几次蒸馏,虽说入口绵柔,甚至还有点甜蜜,实际上都能够直接点火了,司徒煜这般表示,纯粹是想要瞧司徒歆的笑话了。
司徒歆拿着象牙箸敲了敲酒杯,脸上露出了一个笑来;“还是太子大方,玉液酒总共才进贡了多少,我那边才分了两坛,几次就喝没了,今儿个既然有机会,我非喝个够不可!”
司徒煜淡淡地说道:“大哥既然喜欢,回头孤直接叫人送几坛子到你府上就是了!”
司徒歆却是摇了摇头,说道:“那就不用了,我想要喝什么酒,还犯不着这么麻烦!”
两人口头上再次交锋了几句,那边,司徒瑾只当做没听见,他这个年纪,还没到喝酒的时候,虽说之前宫人在他案上放了一壶果酒,不过,司徒歆却压根没有要喝的意思,他无聊地抓了把松子,一个个磕着,这些松子个个饱满,炒制得也很用心,入口很是香甜。
司徒轩在一边瞧着司徒歆与司徒煜的交锋,恨不得摇旗呐喊,不过他虽说有些高慢,但是并不是蠢人,他今儿个要是在里头起哄,明儿个圣上的训斥就要来了,因此,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司徒瑾身上。
其实司徒瑾一直对司徒轩不冷不热,甚至有些敬而远之,可惜的是,司徒轩似乎看不出来一般,依旧喜欢凑过来,这叫司徒瑾有些无奈,毕竟都是兄弟,总不能直接撕破脸皮,因此,只得勉强敷衍。
司徒轩瞧着司徒瑾在那里吃着松子,凑过来找了个话题说道:“七弟喜欢吃松子啊,我母妃那边有个嬷嬷特别擅长炒制这些,什么味的都有,我特别喜欢玫瑰味的,回头叫人送一些给七弟你尝尝看!”
司徒瑾放下手里的松子,笑道:“我也就是闲着无聊磨磨牙,平常也没多少时间吃这些的!不过松子之类的坚果是好东西,我还想过回头有时间了,看看能不能优化一下几种坚果树呢!西域那边坚果树很多,有几种好像只有那边才能种植,回头我就想办法叫人引进几株种苗回来,非得好好改良一下不可,免得想要吃一把阿月浑子,还得等着那些商人带回来!”
司徒轩笑道:“这又费什么事来着,内务府那边皇商做什么来着,不就是做这些事情的嘛!七弟是做大事的人,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也犯得着放在心上!”
司徒瑾只是笑了两声,司徒轩其实对于司徒瑾这几年做出来的事情并不算了解。甄妃将司徒轩保护得很好,又有甄家一帮人在外头帮着司徒轩招揽人心,司徒轩其实算起来几乎可以说是天真了,对于很多事情其实都不那么了解,甚至觉得,司徒瑾做的那些事压根上不得什么台面,因此,对于司徒瑾率先被封了亲王,着实是有些不忿的,偏偏甄妃又说了,要拉拢司徒瑾,结果,两人几句话一说,顿时就说到了死胡同里头去了。
司徒轩干脆跟司徒瑾说起了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司徒轩已经快要十五岁了,虽说没等到选秀安排王妃的时候,但是,甄妃已经在他身边放了教导人事的宫女,司徒轩想着司徒瑾这个年纪,应该对于这些事情很感兴趣,因此,便着意引诱,结果司徒瑾听得索然无味。这些实在是太没意思了好吧,论坛交易区里头,有人直接公然在里头出售类似于爱情教育片的小电影呢,销量其实还挺不错,司徒瑾也本着研究生命繁衍的想法买过一份,然后却看得索然无味。
司徒瑾对于论坛上某位前辈的观点是很赞同的,对于没有真正掌握自己意志的生命来说,什么爱情,其实就是人体分泌出来的各种荷尔蒙激素导致的,这真是出自人类自身的意志吗?说白了,就是一种基因层面自然选择的冲动而已,只有真正走上了超凡之路,认识了自己的本心,才能真正把握住自己的内心,至于其他什么的,顶多就是肉欲,而不是什么爱情好吧!
因此,在司徒轩说到各种话本画册什么的时候,司徒瑾只觉得无趣,这些有什么意思呢,许多压根就是一些不得志文人的意淫而已,至于那些画册,就更没意思了,这年头的美人图,在司徒瑾眼里,完全不符合解剖学,看着就觉得比例失调,觉得好看才叫奇怪呢!
瞧着司徒瑾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司徒轩只觉得司徒瑾还没开窍,当即就决定,回头就将自个的收藏给司徒瑾送一份过去,司徒轩想着甄家那边的话,琢磨着,甄家似乎有几个美貌的表妹,就算身份不配给司徒瑾做正妃,做个侧妃应该是绰绰有余了,这会儿都想着如何促成一下了!
甄家一向看重裙带关系,家里的女儿家比男人教养得还要精细,因为奉圣夫人和甄妃还有司徒轩的缘故,这些年很是结了不少好亲事,如今将主意打在司徒瑾身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司徒瑾还没有他心通的本事,对于司徒轩的那些话,也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
而那一边,几杯下去,司徒歆果真是醉了,好在他酒品其实不错,喝多了并没有胡言乱语,反而一脑袋栽在桌案上头,直接睡了过去。司徒煜松了口气,连忙叫人将司徒歆先扶下去休息,然后看到其他一帮兄弟,顿时有点头大。
虽说其他人没喝高,但是一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老实说,大家都觉得自个是龙子凤孙,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里去,偏偏太子从小就压了一众兄弟一头,如今,眼见着生了个儿子都要比他们高贵了,一个个哪有肯服气的。
太子对此也很无奈,圣上对一帮儿子都很宽仁,虽说太子是储君,但是,其他儿子,圣上也没亏待,比如说,司徒歆如今在兵部干得很是不坏,而司徒晞呢,如今也开始入朝听政,据说很有可能进入户部作为参理,至于司徒瑾这个怪胎,田部几乎已经是他的自留地了,他只要说一句话,田部一帮人立马就能将架子给他搭起来。圣上加起来就这么多儿子,各个部门都安置一个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这对东宫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从东汉的时候开始,太子的权利就在一次次的缩水,起码西汉的时候,太子宫中就是个小朝廷,一帮列侯的子弟都是太子身边的舍人庶子一流,太子还有自个的封地作为基本盘,还能调动军队!等到了如今,詹士府说起来还如同小朝廷一样的规制,似乎什么都很齐全,实际上,简直已经如同摆设一般了,詹士府的人,是圣上安排的,圣上说换就换,太子几乎没有出宫的自由,东宫的一举一动,都在大明宫眼皮子底下,太子还能怎么样呢?
太子如今占据的不过就是名分大义上头的优势,至于其他的,那是想都别想,以前还能通过詹士府的关系,触及六部的权利,等到其他一帮兄弟入驻之后,他们哪里会甘心只是做个摆设吉祥物呢,攫取权利那是最基本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