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笑吟吟地坐在那里,看着司徒瑾笑了起来:“看样子,你身边伺候的人实在是不精心,居然都要叫你母后帮你费心衣裳的事情了!”
司徒瑾笑道:“这是母后的拳拳爱护之心,儿子就算是家里头养上上百个绣娘,母后也会觉得儿臣的衣服不够鲜亮体面的!”
圣上听得,也是感慨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便是如此了!”
圣上说到这里,随口就说道:“唉,说起来,朕年纪也大了,也觉得该到颐养天年的时候了,等过几年,朕就干脆退位做个太上皇,也跟你到庄子上,过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
司徒瑾顿时一愣:“父皇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会有这等心思?”
圣上摆了摆手,说道:“行啦,朕做皇帝也快四十年了,古往今来,能做这么长时间皇帝的人也有限,朕年纪也大了,再拖下去,就成老糊涂了,所以啊,还是早点让位比较好,免得回头做出点糊涂事来,弄得晚节不保!”
圣上说得直接,司徒瑾听出来他说的是真心话,不过他也没有多劝,既然是圣上自个的决定,那么他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何况,圣上说得也没错,就算是那些明君,到了晚年,也难免会做出一些糊涂事来。圣上虽说一直身体康健,还没有老糊涂,但是,很多事情,其实也就是一念之差罢了。
再者说了,主动退位和被逼退位完全是两个概念,圣上就算是退位了,以他的手腕和威望,也没人敢怠慢了他,说不定回头过得更加自在一些。
谢皇后在一边却是心里头难免有些想法,看吧,这么多女人里头,圣上果然还是对元后念念不忘,什么都考虑得妥妥当当,干掉了给太子拖后腿的康国公府,一步步给太子铺路,太孙册立了,自个还能再做个几十年皇帝呢,就准备退位给最疼爱的儿子了!
当然了,谢皇后嘴上却是不会这么说的,她只是笑道:“圣人说得臣妾都有些向往了,这宫里头地方虽然大,但是也就是四四方方一块天地,还真不如庄子上天高地远,更加自在一些!”
谢皇后在圣上身边早就没有太多谨言慎行的时候了,她又无所求,因此,很多时候就显得非常自在了。倒是其他那些妃嫔,想法多了,自然也得把腰多弯一点,连膝盖都要多弯一些,你就算是想要跳高一点,也得先弯弯腿呢,何况是想要从圣上那里得到更多。
在这个时候,谢皇后有的时候就会觉得,自个没有一个亲生的孩子不是什么坏事,司徒瑾是个省事的,要是自个生了个讨债鬼,哪怕是为了孩子着想,也得做一些自个不乐意做的事情了。
圣上之所以喜欢到长宁宫这边也是因为如此,他如今这个年纪,不是年轻时候了,被枕头风一吹,就要给这给那,给点什么衣裳首饰什么的也就算了,对于圣上来说,也就是随口一句话的事情,但是如今是不一样了。年轻的小姑娘,圣上跟她们没什么共同语言,她们实在是太嫩了,对于圣上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偶尔尝尝新鲜可以,真要是想让自己舒服,还是找以前身边的老人比较好。
可问题就来了,身边那些老人,一个个也都是有孩子的人了,难免要为了自个的打算,因此,总有各种言外之意,圣上本来是去让自个放松的,结果还得听这些女人们给自个儿女要好处,给对手下眼药,偶尔一次两次算是情趣,次数多了,那就让圣上觉得没意思了。
而谢皇后如今竟是如同年少的时候一般,有些真性情了,这对圣上来说,实在是比较新鲜,而且更让他觉得比较舒服一些。
这会儿,圣上本来以为自个是扔下了一颗深水鱼雷,但是无论是司徒瑾,还是谢皇后都表现得很平淡,这叫圣上觉得失望的时候,又感觉自个平静了下来,他干脆也不再提这事了,横了诸多伺候的人一眼,一边何善也是心领神会,回头就会去敲打这些人一番,今儿个这番话,要是谁说出去,那舌头就别要了。
圣上这话就像是在长宁宫随口一说罢了,也没在外头露出半点口风。反正朝堂上目前也没有什么大事,因为之前没有过册封太孙的先例,光是为了礼制问题,朝堂上就在天天打口水仗。有的是太子一党,想要将事情办得尽善尽美,充分体现太孙的尊贵地位的,也有的是想要浑水摸鱼,干脆将事情拖延下去,或许能拖到生出变数的时候。
因此,哪怕是为了礼服上头的绣文,一群大臣都能争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直接打起来。这种事情,即便是东宫也不会是一条心,毕竟,东宫的臣属里头,也有的是东宫妃嫔的娘家,他们自然是希望自家外孙做太孙,因此,也在那里拖时间,司徒毓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忍着了。
毕竟,到了这个地步,那些小动作无非就是耍耍赖而已,司徒毓自个还没坐上皇帝的位置,自然对于选择继承人的事情没什么太多的想法,何况,司徒晔还是很优秀的,毕竟是圣上一手教导出来的,无论是能力,还是态度,暂时都没有可以挑剔的余地。等着册封了太孙,他与其他兄弟的地位只有拉得更开的,因此,之后也就少了许多纷争。
如今勉强也算得上是尘埃落定了,司徒毓变得从容了不少,不像是之前一样,总有一根弦紧绷着了。不过,这边稍微放松了一些,司徒毓居然还病了一场,本来就是偶感风寒,结果却病得昏天黑地,大半个月都不见好。
京中竟是有了流言,表示太孙与太子相克,又说太子德不配位,要不然,怎地如今地位稳固了,反而病了,可见就没那个命云云。
圣上暴怒不已,偏偏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流言的来源,似乎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圣上本来还疑心是自个哪个儿子搞出来的事情,但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名堂来,最后圣上直接下令禁绝这些流言,又叫御医去看诊。
给圣上诊脉的御医姓黄,这位原本就是诊脉圣手,结果摸着太子的脉象,只觉得混乱不已,一时间竟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时显得强健有力,一时又是气若游丝的模样,如果不是黄御医对自个诊脉的技术很是自信,他都要以为自个是陷入幻觉了。
因此,黄御医最后只得苦着脸去复命,表示,这事有点悬,他实在是看不出来太子的脉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圣上心念一动,直接叫道录司的人进宫,仔细一看,就得出了一个让他几乎要暴跳如雷的结论,太子这是中了魇镇之术。
圣上派人在东宫一番搜查,竟是在太子的床脚,还有花园里头挖出了几个布偶,木偶之类的小人,上头用鲜血写着太子的生辰八字,还在上头扎了针。
圣上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脚底板直接升到了天灵盖,在皇宫大内,竟然有人有本事隔着龙气魇镇太子,既然可以魇镇太子,是不是可以诅咒他这个皇帝,当即下令彻查。
司徒瑾瞧着被放在匣子里头的木偶布偶,却是皱了皱眉,这些小人看起来根本不对劲,上面并没有术法的迹象,就是单纯的木偶布偶。
司徒瑾干脆沟通了那个躲在大明宫顶上冒充琉璃瓦的补天石:“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补天石在大明宫上头待了还没多长时间,就不知道见识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他觉得,自个再折腾一番,大概就能看破红尘了,这会儿见司徒瑾问起,便说道:“你那个二哥的确是中了魇镇之术,不过,不是因为这些人偶,这些是之前我看到几个宫人偷偷摸摸埋进去的,就是普通的人偶,也就是看起来有点样子而已,实际上压根没用!那个魇镇之术的来源是那个方向!”
补天石给司徒瑾指示了一个方向,居然是皇陵所在的方向,司徒瑾顿时有些诧异起来,皇陵是何等重地,居然能有人在那里动手脚?
司徒瑾想要提醒一番圣上的时候,圣上那边却已经查出了异样,因为按照道录司的说法,在皇宫里头,哪怕是借助于这些魇镇之物,想要发动这等巫蛊之术,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应该是借助了某种含有龙气的东西作为媒介,甚至可能借助了龙脉的力量,才能够魇镇到一个有着龙气护体的一国储君。
圣上几经排除之后,直接命人前往皇陵,然后就发现,有人杀死了几个偏远的宗室作为血祭,在皇陵那边使了偷天换日之法,发动了魇镇之术,司徒毓之所以中了招,是因为他被人标记了,但是,等到道录司的人赶过去的时候,发动魇镇的人已经死得很惨,他们只来得及想办法破除了诅咒,根本没搞清楚幕后之人是谁。
圣上坐在大明宫中,听着道录司的人的回话,脸上露出了一个森然的神情:“看样子,朕实在是太仁慈了,一个个都当朕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菩萨了,竟是什么人都敢在朕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下头,道录司的几个人低着头,一声不吭,道录司供职的多半是一些散修或者是一些没什么资源靠山的小门派的修士,他们借助道录司的力量获取各种修行资源,这也意味着,他们被朝廷的力量卡的很死,而且因为跟朝廷之间因果深重,一旦出了岔子,被圣旨黜落贬谪,立马就要被龙气反噬,因此,这会儿瞧见圣上这般模样,心里头也有些发冷,生怕自个被牵连了。
越是修行之人,越是宝贝自个的性命,好不容易修炼到能够多活一两个甲子的地步,谁乐意去死呢,因此,这会儿恨不得对天发誓,要将幕后黑手找出来。
好在圣上还算是讲理的人,毕竟能够利用龙脉做手脚,这里头透出来的含义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要不是什么邪神,就是一些不受天规的神仙一流,普通的绣者,无论如何也没这种本事。
因此,圣上也没有苛求道录司将真正的幕后黑手找出来,而是直接发了圣旨给了龙虎山和相国寺,表示,谁先找出了真相,朝廷就给他们的祖师一个册封。顿时,这两个门派一下子激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