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以来,她一直在靠着这种信念支撑自己。
但是现在,这种信念在顷刻间荡然无存了。
他骗了她。
可她总有些不死心,就好比一个溺水者,在临死之前总会挣扎一下。
她一把抓住了老板娘的手臂,急切又充满哀求地看着她:“真的没有36号么?还是以前有,现在换了地方?”
老板娘感觉这小姑娘像是个疯子,但又觉得她有点可怜。
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却瘦得让人心疼,身形单薄的像是来一阵大风就能把她吹跑似的。
老板娘也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儿,所以动了恻隐之心,没有直接把她赶出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回道:“这条街一开始营业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最后一家就是35号,根本没有36号。”
得到确切答案的那一刻,陶桃浑身的力量像是被抽空了,眼前猛然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躺在西辅市人民医院的病房里。
身边没有人,那位老板娘仁至义尽了,打120把她送到了医院,还替她交了叫救护车的钱。
医生说,她的身体很虚弱,需要卧床休息、补充营养,不然极有可能导致流产。
她没说什么,交了医药费和床位费,离开了医院。
从医院走出来之后,她满心茫然,漫无目的地在西辅的街头游荡。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妈妈爸爸曾经说过,西辅是一座很漂亮的城市。
她一直向往着西辅,尤其是在他说自己是西辅人之后。
她很想看看爸爸妈妈口中的漂亮城市到底有多美,也很想亲眼看看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她也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来到这座城市之后的场景,唯独没想到过会是今天这种境况。
偌大一座西辅,找不到她的归宿,也没有她的安身之处。
她看不到西辅的美丽,只能感觉到一片茫然。
置身于光彩潋滟的霓虹灯下,她并没有感觉到璀璨,反而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暗淡。
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失败的人。
她又开始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傻?傻到可以被骗得团团转?
他一直在骗她么?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爱过她?全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所以,她又被抛弃了么?
答案很确定:是的。
他骗了她,一直在骗她。
得到答案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发现,接受现实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她竟然不难过,冷静地接受了现实。
甚至都没有哭。
也有可能是,她遇到过太多次被抛弃的情况了,所以习惯了。
无论是父母、奶奶还是苏晏和程季恒,他们都不喜欢她。
或许,她真的是一个很差劲的人,活该被抛弃。
那时正是十月中旬,西辅温差最大的时候,白天热得穿短袖,晚上冷得穿羽绒服。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外套。
夜风很冷,穿心的那种冷。
她一直在西辅的街头游荡到了凌晨十二点,冻得浑身僵硬。后来,打了一辆车,去了高铁站。
她直接在售票窗口买了张票,从包里拿身份证的时候,她发现包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
想了好久她才想到,水库路35号是一家糖果店。
这些糖是那个老板娘送给她的。
她帮不了她太多,只能送给她甜甜的糖果。
那一刻陶桃忽然红了眼圈,瞬间泪崩。
或许,这个世界还没有那么糟糕,生活也没有进行不下去,她也没有被全世界抛弃。
最起码,还有人愿意给她糖吃。
第32章
从西辅回来之后, 陶桃就开始考虑,该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一直拖了两周,她也没能下定决心。
她知道自己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不只是因为没有能力抚养他/她,更因为她不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他/她的爸爸根本就不知道他/她的存在。
而且她今年才二十岁, 怎么能生孩子呢?
于情于理, 她都应该把这个孩子打掉。
但是, 她舍不得。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这个孩子。
他/她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留给她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孕期一过三个月,再想打掉就难了。
看着那根验孕棒,陶桃又陷入了纠结。
留下还是不留呢?
纠结了许久,她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最后,她叹了口气, 重新将验孕棒放回了柜子里, 同时在心理自我安慰:“明天再决定吧, 反正还有两周的时间。”
这两周以来,她几乎每天早上都是这么安慰自己——明天再说。
今天是周一, 她没有课,不用去辅导班。
从卫生间出来后,她发现窗外的天色亮了。拉开客厅的窗帘后,她看到了东方的一抹白。
几缕璀璨阳光夹在在这抹白色中,绚丽地映亮了半片天际。
初冬的清晨,清冷,却又美得明媚。
心头的压抑与阴霾被明亮的朝阳驱散了许多, 那股恶心劲儿也不见了,陶桃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天际线处隐隐地透露着一抹大山的轮廓。
那是云山。
陶桃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去云山。
出门前她先吃了点东西。虽然没有胃口,但她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两口炒饭。
不吃饭的话,人会饿死。
她没打算自暴自弃。
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要活着。
虽然现在很无助,但她不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惨的那个人,也不相信生活真的那么无情,连一丝活路都不给她留。
她熬过了爸爸妈妈的突然离去,熬过了奶奶的撒手人寰不辞而别,为什么熬不过这一次呢?
生离死别她都接受了,相比之下,这次的情况好得多。
吃完饭,她就出发去了云山。
今天是工作日,来云山游玩的人比节假日少得多。陶桃到了景区之后根本没排队就买到了票。
进了景区大门后,她步行走到了山脚下。
灰色的石阶直通云霄。
在踏上第一级石阶的那一刻,陶桃忽然有些迟疑了。
爬上去,还是坐缆车?
之前来云山,她从来没有做过缆车——烧香拜佛要虔诚,坐缆车的话不虔诚,所以她每次都是爬上去。
但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孩子。
现在她的肚子里有一个让她不知所措的小家伙。
她又想起来了在西辅时那个医生对她说的话:“你身体太虚了,需要补充营养。前三个月胎儿也不稳定,要多休息,注意安全,不要过度劳累,不然很容易导致流产。”
爬山的话,大概率是会对孩子有影响的吧。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孩子,可又总是控制不住地在为他/她考虑。
要不就留给云山上的神佛决定吧——爬上去,如果孩子没事的话,她就,留下他/她;有事的话,那就听天由命。
做出决定的那一刻,陶桃踏上了第二级台阶,然而就在踏上的这一刻她就转过了身,毫不迟疑地朝着缆车售票处走了过去。
她决定了,要留下这个孩子,就在踏上第二级石阶的那一刻。
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能抛弃他/她。
她会把孩子生下来,好好地将他/她抚养成人。
更何况自己今天也不是来拜佛的,没必要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