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一诺更倾向虞先生这个样子,是加了一夜的班,或者应酬了一晚上。
她等着这俩人进到屋里,连房门都关了之后,才继续往前跑。
结果没跑几步,看见唐小姐站在一棵大树的浓荫底下,穿着一身运动休闲服,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哈巴狗,也是看向方太太家的方向。
当她走过来,哈巴狗头一个发现她,顿时冲她汪汪叫起来。
唐小姐随手抚抚它背上的毛,哈巴狗清脆的叫声转为小声呢喃的“呜呜”声,明显被抚弄得很舒服。
温一诺见被发现了,也没躲的意思。
她笑着走过去,朝唐小姐点点头打招呼,“唐小姐早上好。”
唐小姐回眸看她,朝她很有礼貌的微笑:“是温天师?这么早起来啊……”
“早睡早起啊……早上跑步非常舒服,这里的空气真好,氧气含量也很高。”温一诺展开双臂,深吸两口气。
唐小姐矜持地点点头,“是不错,温天师继续跑步吧,我要回去了。”
她应该也是出来跑步的,额头还有亮晶晶的汗珠。
当然,也许是水珠,因为她站的那棵树下,露水非常丰富。
温一诺刚站过去没多久,头上就被滴了好几次露水。
她有些恼火,迅速跑开。
再回头,看见唐小姐孤零零抱着只雪白哈巴狗的背影,莫名的萧索可怜。
温一诺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不是上年纪了,居然越来越心软。
这些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是做天师的,还是做到“太上忘情”比较好。
吃过早饭,温一诺跟主持人说她想去见见唐小姐。
这个时候,诸葛先生和汪道士、全道士都已经分别跟方太太和唐小姐见过面。
诸葛先生一个人在房里不知道鼓捣什么东西。
汪道士和全道士已经去这套房子的小书房里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们在房门口挂了个“请勿打扰”的牌子,将凌空悬浮的无人机都关在了外面。
主持人正好无所事事,就答应了温一诺的要求,和唐小姐联系了一下。
他的英语说得很快,没多久就放下手机,对温一诺说:“唐小姐正好有空,我们现在就过去?”
温一诺点点头,“行啊,现在就去,我也有空。”
“你有空?你什么时候没空啊?”主持人笑着跟她开玩笑。
果然在一起吃过饭,特别是喝过酒之后,人际关系不由自主就拉近了。
不然怎么说人生“四大铁”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醉过酒,一起嫖过娼”呢?
温一诺打了个响指,“我很忙的,超忙。你看他们两组,只要负责一个委托就好,我可是要统筹全局,两个委托都要兼顾的!”
“对对对,我们的全局统筹官,现在就走吧!”
主持人坐着温一诺的保时捷小跑车去唐小姐家。
傅宁爵觉得自己起得已经很早了,但是去敲温一诺的门,发现她早就不在里面。
傅夫人从自己的卧室出来,笑着说:“一诺很早就起床跑步,现在都去工作了,阿宁,你得再努力一些才能追到她啊!”
就算没追到,也能培养傅宁爵良好的生活习惯不是?
一个好的女子,能给男人正常向上潜移默化的引导。
傅夫人越想温一诺,就越满意,恨不得去给他们的三清祖师爷上上香,让他同意她的乞求。
此时温一诺已经住在唐小姐家的客厅里,她好奇地看了看周围的装饰,然后把注意力都放在唐小姐身上。
唐小姐已经换了衣服,穿着一身象牙白的雪纺连体裙裤。
她身材高瘦,穿这种样式的衣服最是合适,有股“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的缥缈感。
她给温一诺和主持人送来咖啡和瑞式小松饼。
温一诺不想喝咖啡,要了一杯牛奶和一小碟法式苏芙蕾松饼。
唐小姐自己则是一碗熬得浓浓的燕窝银耳莲子粥,捧在手里慢慢地吃,一边笑着说:“两位见谅,我昨天晚上没怎么睡着,早上出去走了一圈遛狗,现在才吃早点,失礼了。”
“没有没有,是我们不请自来,唐小姐莫怪莫怪。”主持人客气的说,一边喝咖啡吃松饼,赞不绝口。
温一诺只喝了一口牛奶就放下了,她笑着说:“那唐小姐介不介意我问几个问题?”
“嗯,等我吃完。”唐小姐一口一口喝完,才放下精致的薄胎花瓣白瓷碗,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温一诺眼角的余光瞥见那白碗,发现那瓷薄的能够透出光来……
她虽然不懂瓷器,但是这些年跟着张风起到处看风水,也见过不少出土的好东西。
像这种薄如蝉翼能透光的瓷碗,如果是古物,那真是值老钱了。
当然,古物不可能被唐小姐这样随随便便当饭碗使。
如果是真品,这一捧可能就是帝都三环附近的一套房子捧在手里,万一不小心打碎了,温一诺觉得自己可能会心疼得直接跳楼……
所以这不可能是真品,应该是那种质地很类似的仿瓷。
唐小姐察觉到温一诺的视线,笑着说:“温天师也想来一碗燕窝吗?”
温一诺:“……”
第496章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不了,我刚吃完早饭,早上吃甜品不太好,容易导致神经性低血糖。”温一诺笑眯眯地科普了一把。
唐小姐:“……”
她若无其事点点头,“是吗?不过我一直习惯早晨吃一碗燕窝,养颜又养胃,而且我本来就低血糖,所以不怕的。”
温一诺:好吧,你高兴就好。
她没有再接这个话茬,直截了当地说:“唐小姐,我昨天跟方太太谈话,她提到几件跟您有关的事,您能不能解释一下?或者澄清一下?”
“什么事?我跟那个女人没有交集,我不知道她能说什么话。”唐小姐狐疑问道。
温一诺清了清嗓子,说:“第一,方太太说,她曾经让私人侦探跟踪您,可是有一天,她发现您明明在市区商场里逛街,可是一转眼,您就站在她面前,就是她家前面的草坪上。您同时出现在两个相隔二十多公里的地方,请问您是怎么做到的?”
“第二,半年前,方太太半夜去来你家找她先生,结果在你家门口的草坪上,看见很多人在开party,然后突然灯熄了,人全不见了,她亲眼看见虞先生从你家里出来。请问半夜三更,你家从哪里请来的人开party?”
“第三,开party事件过去之后,第二天方太太出去买菜的时候,正好看见你在马路边缘,她一怒之下,开车撞你,把你撞倒在地,还看见你的耳朵和嘴里都流血了,她很害怕,当时马上就跑了。她明明听见有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以为你被人送医院了。可是第二天,又看见你完好无损的在小区里散步。——请问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快痊愈的?”
温一诺问这三个问题的时候,很有技巧。
她都是用先入为主的方法,让人觉得这三件事都是真的,她需要的只是唐小姐对这些看似不可能事件的解释。
不过唐小姐愣了一下,直接反问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方太太是不是得了癔症?”
“癔症?”温一诺没料到这个回答,蹙眉沉吟,“你是说那都是她的幻觉?”
“当然是幻觉。”唐小姐斩钉截铁地说,“我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相隔几十公里的地方?我更不可能半夜三更在门前草坪开party,就算我愿意开,也没有朋友会来啊……当然,她用车撞我就更是她臆想出来的。如果我真的被撞得那么严重,怎么可能第二天就完好无损地在小区里散步?”
温一诺眉头皱得更紧。
不知怎么搞的,她知道唐小姐说得更有道理,可是她还是挺相信方太太的话的。
她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三件事都是方太太和唐小姐两个人各执一词,她得想个法子验证一下谁真谁假。
不过现在没法做,她就转移了话题,说:“好吧,那三件事暂且存疑。我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昨天我看了你和汪道士、全道士谈话的视频,觉得有些矛盾的地方,希望你能澄清一下。”
“矛盾的地方?”唐小姐警惕起来,她两手交握,搁在并起的双腿上,坐得很直,似乎有些紧张。
温一诺微微一笑,声音柔和了一些,淡声说:“我记得您曾经对我们这次比赛的筹备委员会说过,说虞先生对您母亲始乱终弃,害了她的性命,您要报仇,但是因为过去了二十多年,什么证据都没有了,您没办法诉诸法律,只好求到我们这里,要求我们让虞先生‘罪有应得’。”
唐小姐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对,我是说过。”
“可是昨天的视频上,您又说是因为虞先生跟您母亲激烈争执,将她推倒在地,然后因为无人在家,您母亲哮喘发作,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才死在自己家里。”
温一诺将昨天看见的视频重播甚至从手机上的道门app里调了出来,播放给唐小姐看,继续追问:“所以从您的叙述来看,虞先生最多有道德上的问题,至于违法犯罪害您母亲的性命,根本谈不上。而且真实情况是这样的话,根本谈不上什么证据,也不需要证据。”
“因为您的回忆已经明明白白洗清了虞先生的嫌疑,请问您找我们道门是真的要让虞先生‘罪有应得’吗?您到底要做什么?”
唐小姐有些不自在地垂下头,露出天鹅一样的白玉颈项。
她看着地面上繁花似锦的地毯,声音渐渐冰冷,还是那句话软硬兼施:“……这是你们道门的问题。你们既然接了我的委托,就要按照我的委托去做。”
可惜这一次她面对的不是汪道士和全道士,而是温一诺。
温一诺微微笑着说:“是吗?可是我不这样认为。法律文件还有个权利和义务相符合的条款呢,并不是我们接了你的委托,就一定要按照你的委托去做。”
“我相信筹备委员会跟你签委托协议的时候,肯定有一定的免责条款。比如说,如果你提供的情况有问题,委托也可以作废的。”
温一诺反将一军,唐小姐终于开始正视她了。
她缓缓抬眸,从上到下打量着温一诺,闭了闭眼,说:“……其实我母亲去世那一段,是我自己后来推测的。”
“自己推测?包括哮喘发作吗?”
唐小姐有些尴尬:“我那时候还小,是我母亲的闺蜜后来跟我说的,她说是我母亲的前男友来找她,两人争执之后,我母亲哮喘发作,没人在场帮她,她才窒息而死。”
“你母亲的闺蜜?”
“嗯,她前些年也去世了。我可以把她家的地址给你。”唐小姐说着站起来,想上楼去拿自己的包。
温一诺忙摆了摆手,“不用了,既然去世了,那就是死无对证,找她家人有什么用呢?”
“死无对证?!”唐小姐像是被伤害到了,态度生硬起来:“温天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是不相信我?”
温一诺眨了眨眼,“我没有不相信你。”
唐小姐松了一口气。
温一诺紧接着说:“可是我也没有相信你。”
唐小姐:“……”
她眯起双眸,“那你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