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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探病
  请病假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在镇上读幼儿园的时候,夏莫就经常请病假,而且装病的时候,远远多过真病。镇上的幼儿园管得不严,家长让人给班上老师带个口信就行,更早些的时候甚至连招呼都不用打,后来因为出了向玲的事情,老师们才增加了一些请假的规定。
  疾风小学管理就要严格正规的多,请病假可以,但一定要出具县级医院医生开具的病情证明,并加盖印章。
  最早得知这条规定时,夏莫蔫了好几天,开学至今一个多月了,他都没请过一次病假。
  如果换成平时得知张腾能请到病假,夏莫没准还会羡慕一下,但今天他却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对劲。来学校交病情证明的竟然不是张腾的妈妈,而是张腾梦里那个十分可怕的男人,张腾的爸爸。
  会不会张腾也被他爸爸打了?打得连学校都来不了?
  看到那个男人递病情证明给杜老师,夏莫脑子里不由浮现出这样的念头来。而这样的念头一旦生出,就如同疯长的野草一样,迅速填满了夏莫的脑瓜子。
  事实上,如果不是那晚阴灵开路,夏莫亲眼看到张腾的噩梦,他真的很难将眼前这个文质彬彬斯文和气的男人,跟梦境中那个阴沉暴躁的男人对上号。一度,夏莫甚至觉得,小胖子的梦或许就只是个普通的噩梦而已,但很快,一样东西让他否认了这个想法。
  咬痕。
  夏莫清楚的看到了男人藏在衣服下的咬痕,伤疤有些陈旧了,但是一看就看得出,男人当时应该是被什么动物给咬了,而且咬得很厉害,当时伤口肯定特别深。
  大狗。
  那个化作了梦境守卫的阴灵。
  这个伤痕的存在,充分证明那晚他们看到的噩梦不仅仅只是噩梦,而是真实的再现。那么眼前这个男人……
  夏莫不禁想起了贺文清,他们都善于用斯文和气做外衣,掩盖他们禽兽不如的本质。
  夏莫想了想,蹬蹬蹬跑到男人面前,露出一副格外天真的笑脸,“叔叔,张腾生病了吗?他病得厉不厉害?他是在家里还是在医院呀?”
  孩子天真可爱的笑脸,总是很容易降低人的警惕,男人温和笑道:“张腾昨天玩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现在在医院里住院,他已经好多了,下周应该就能回来跟你一起上课了。”
  说着,他伸手想去摸摸夏莫的头,夏莫垂眸掩下眼中的厌恶,往后退了一步,一脸的天真稚气,“我是大人了,叔叔不能再摸我的头了。”随即,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来,“叔叔我能去医院里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啊,难得你有这份心,不过,腾腾昨天摔得有点厉害,脸都摔坏了,现在脸上蒙着纱布的,你现在去看他,他估计不会太高兴。”
  夏莫乖巧识趣道:“那我过几天再去。”
  话是这么说,但是等到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夏莫就跑去缠杜老师了,“老师我想去看看张腾,但是我一个人去,我妈肯定不同意,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夏莫长得漂亮,求人的时候看起来像是撒娇,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你,任谁也狠不下心拒绝他。杜老师显然也拒绝不了,而且,她本来也打算今天下班了去医院里探望一下张腾。
  “我先打电话给你妈妈说一声,她如果不同意的话,我也没办法。”
  “老师打电话我妈肯定会同意的,那我们就说定了,一会儿放学了我来找老师。”说完,夏莫不等杜老师拒绝就跑了。
  杜老师摇头叹道:“这孩子,真拿他没办法。”不过,杜老师还是挺乐意看到夏莫能跟张腾处好关系,这俩孩子都是班上的问题学生,两个孩子都聪明,可是一个爱睡觉,一个喜欢调皮惹祸,心思都没放在学习上。好在现在才刚刚一年级,孩子们需要一个适应期也属正常,以后再慢慢教吧。
  杜老师想着,还是给莫大娘打了个电话。赶巧,今天,莫大娘的干儿子临时给她找了个大单,对方来头很大,莫有非实在不得已求到她头上,被干儿子舌灿莲花的劝说了半天,莫大娘到底答应了下来。不过事情出的急,莫有非一会儿就过来开车送她去省城事主家里,她正愁着夏莫没人照顾,杜老师这通电话打得实在是太及时了。
  于是,夏莫本来只是想让杜老师帮他说情,带他去医院看看小胖子,结果现在却变成了先跟着杜老师,等晚点老妈从省城回来了再去杜老师家里接他。
  杜老师家就在他们县城的新家附近,小区挨小区,莫大娘在小区菜市场买菜的时候还看到过她几次,把夏莫交给她,莫大娘很放心,晚上如果她回来晚了,去接夏莫也方便。
  等放了学,夏莫便坐在杜老师的自行车后座上,跟着杜老师一起,晃晃悠悠的去了县医院。杜老师找地方寄好车,又买了些水果和鲜花,然后才带着夏莫一起进医院。杜老师似乎对医院很熟,一路走过去碰到了不少熟人跟她打招呼,从他们言语间,夏莫听得出来杜老师的老公似乎就在县医院上班,好像还是个什么主任,挺厉害的样子。
  不过,杜老师一直神色都淡淡的,似乎不愿意停下来跟那些人闲聊,以‘探望学生’为由,一次次截断那些人的话头。而等他们离开后,有些人又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
  夏莫不笨,相反,小家伙精得很。他敏锐的察觉到杜老师跟她老公的关系怕是不大好。杜老师的老公会跟张腾爸爸打他妈妈一样打她吗?
  念头在夏莫心里一闪而过。他悄悄瞄了杜老师一眼,杜老师的神色十分严肃,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她肯定不会像张腾妈妈一样乖乖挨打的。
  因为有熟人,杜老师很快就带着夏莫找到了张腾住院的病房。不过,他们刚爬上这层楼,就听到前方传来哭喊声,“你不能离婚啊,你不能这么自私,你就算不为我们想想,你也得为你弟弟,为你儿子想想啊。腾腾还那么小,你忍心他在后娘手里讨生活吗?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
  一个尖锐到近乎凄烈的女声哭喊道:“你看他把腾腾打成什么样?后爹后娘都不会这么心狠。他平时打我出气我都忍了,他凭什么打腾腾,腾腾还那么小。”
  “亲爹老子打几下怎么啦?”一个苍老的男声呵斥道:“你就是把腾腾惯得太娇了才挨的这顿,你说说有你那么教孩子的吗?让孩子跟自己老子对着干,要我说别说挨打,就是打死也是活该。行了,你们都给我闭嘴,一点家务事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还嫌不丢人吗?”
  哪怕夏莫再小,也听得出来那个老男人是在混淆视听,可是z国向来信奉‘清官难断家务事’‘慈母多败儿’以及‘棍棒底下出孝子’,老男人正是抓住这些点,成功混淆了围观者们的视线,让原本不少还同情女人的人们都摇起了头,甚至还有两三个自以为是的阿姨以过来人的身份对女人说教起来。
  说什么孩子不能太娇惯。夫妻之间闹嘴不要动不动就提离婚,离了婚孩子怎么办?做人不能太自私,得多替父母孩子家里人考虑考虑。
  反正站着说话腰又不疼。
  女人本来就不善言辞,被这些人七嘴八舌一顿说,又被老男人和老女人一通说教,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只剩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