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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前端顶部的旗子上,写着一个“宋”字。
  岳停云望向宋青时,宋青时也正望着他。
  分明只是几月未见,他便已从一个人人喊打的后宫贱奴,彻底蜕变成了名扬一方的高贵王爷。
  他一定有很多话,想同她讲。
  面色阴冷的岳停云,看着眉眼依旧的宋青时,微微一笑。
  过了宫门,宋家的马车一路行到御花园后的一处空地,接着便要下车来徒步行走。御花园中百花盛开,身着俏丽春装的富家小姐们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步履翩翩地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
  百花宴只许未出阁的小姐们参加,宋杨氏是不能一同前往的。千叮万嘱让宋青时要积极表现后,宋杨氏恋恋不舍地踏上了归程,留宋青时和芙蕖独自前去凤仪宫。
  百花宴,顾名思义,主要的活动自然是赏花。但若光是赏花未免无趣,苏皇后除此之外还安排了其他的一些游戏,供各家小姐们与几位皇子互动,增进感情。
  宋青时在人群中看见了岳停风。
  “太子殿下中七只箭,还剩一只,曲姑娘八只全中,请太子殿下执箭。”
  宋青时瞧着那边浩浩荡荡一群人,原来是在投壶。
  宋青时是最不擅骑射的,这等游戏她每每玩起总是输,因而毫无兴致。宋青时站在投壶亭几米开外处,云淡风轻地围观着那边。
  正在比赛的二人是岳停风和曲璟言,一人八只箭。曲璟言先手,如今已是八只全中,岳停风后手,中了七只,还剩最后一只。
  “太子殿下若是输了,便要替臣女簪花一朵,男子汉大丈夫,您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哦。”曲璟言穿着大红色的石榴裙,面容娇俏,声音甜美。
  岳停风漫不经心应了一声,遂屏息凝视拿起最后一只竹箭,俯身对准陶瓷壶的壶口,找好角度,用力投出——
  啪嗒二声,竹箭在壶口摇晃两下,将进未进,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没能立稳,很不甘心地掉落在一旁的地砖上。
  “哈哈,殿下您输了。”
  曲璟言撅起小嘴,扭扭捏捏来到岳停风面前,低下头,露出一头黑发,撒娇道:
  “请殿下为臣女簪花。”
  “好,本王愿赌服输。”
  岳停风折了一朵大红玫瑰花,温柔地插在曲璟言的鬓角。
  花瓣似火,人比花娇,一席红衣的曲璟言,甚是好看。
  宋青时看在眼里觉得有些不适,转身便要离去。
  岳停风定是故意输的,御马苑里争强好胜打压许牧,如今在姑娘面前却又做出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实在是虚伪至极。
  宋青时尚未来得及离开,便听身后曲璟言大声道:
  “仅有臣女一人得殿下眷顾,未免对在场的众多姐妹有所不公,不如姐妹们前来同臣女比试一番,若谁能赢过臣女,殿下您也替她簪花可好?”
  “曲姑娘要求了,本王自然没有异议。”岳停风眯起眼睛,打量四周。
  随着岳停风的视线,曲璟言看向了投壶亭的外围。
  “呀,宋姐姐。”
  娇媚地声音带着几分得意,她叫住了还未走远的宋青时。
  作者: 停云努力蜕变ing,护妻狂魔闪亮登场√
  第十三章
  宋青时不自觉地身体一僵。
  好在她一向镇定,纵然对方有意刁难,宋青时也不会轻易将怯懦神色流于表面。
  宋青时翩然转身,手中天青色的团扇有意无意摇晃两下,眉眼间尽是淡漠与恬然,一袭水绿色衣衫于春风中轻起,与身后的满树杏花一同入景,飘然若仙。
  “臣女宋青时,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各位姐妹。”宋青时俯身,行了一礼,又仿佛不知刚刚发生了何事一般询问道:“请问曲姑娘有何要事?”
  “臣女向来听闻宋姐姐出身高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必这投壶对于姐姐而言也是十分拿手的。”
  曲璟言边面带笑意地说道,边捡起刚刚用过的那八支箭矢,递到宋青时手中:
  “可否请宋姐姐赏脸,与妹妹比试一番,就当做个游戏,给在场的各位姐妹们图个乐子。”
  宋青时手握团扇,贴于腹前,既不接受也不推拒,轻声道:
  “臣女向来体弱多病,最是不擅这些的,怕扫了曲姑娘兴致,还请曲妹妹寻旁人较量吧。”
  “宋姐姐体弱多病这副说辞,在皇上面前说说也罢,在臣女这儿是不管用的。”曲璟言步步紧逼道:“仅仅是个游戏罢了,姐姐这般抗拒,倒让旁人怀疑宋姐姐是不是不喜妹妹,非要当众让妹妹难堪呢。”
  好一个往他人身上扣帽子的卑鄙做法。宋青时双唇紧闭,余光里瞥向其他来赴宴的官家小姐们,众人此刻都紧盯着她,一副等着看她热闹的模样。
  偏偏这时岳停风也跟着火上浇油。
  岳停风见宋青时不愿同曲璟言比试,竟跟着走上前去,接过曲璟言手中的箭矢,亲自递给宋青时。
  “青时,游戏而已,宴会上多活动一下也好,莫要让曲姑娘难堪。”
  这两人可真是狼狈为奸,此刻谁在给谁找岔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奈何太子殿下言重如山,岳停风一出来颠倒黑白,风向自然就偏向曲璟言了。
  “就是啊,宋姐姐,太子殿下都亲自邀请您了,您就给曲姑娘一个面子又如何呢?”
  “臣女的爹爹分明告诉臣女,宋阁老和西北大将军素来要好,怎得宋姐姐这般不待见曲姐姐,莫不是要伤了父辈之间的情谊?”
  圈外围观的众小姐们议论纷纷,三言两语便往宋青时身上泼起了脏水。
  看来这箭矢,她是不得不接了。
  “何人如此大胆。朝中官员皆是父皇的臣子,谁与谁私下交好,可是你我能够妄议的?”
  伴随着一声冷笑,低沉的声音从杏树后面的石阶处传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从宋青时身上移开,朝那望去。
  而宋青时不用回头便能知晓,是岳停云。
  “臣女给陇西王请安,见过陇西王。”宋青时连同其他姑娘们一齐说道。
  “哟,陇西王,回个宫好大的阵仗。”岳停风一看见岳停云,方才温柔暧/昧的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言辞尖酸道:“这身衣甲贵重的,竟叫皇兄我都认不出来了。”
  “太子哥哥每日忙着替父皇分忧,自然没空关心臣弟。”
  岳停云一步一步从青石台阶上走下,脚步沉稳,目光阴冷,一直来到杏树下,站在了宋青时的身旁。
  若是以往的岳停风和岳停云站在一起,自然是岳停风的气焰更胜,能成绝对碾压之势。如今岳停云一身黑色劲装,长发高高扎起,腰侧的剑鞘散发着银光,再加上他身上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在岳停风这个太子面前竟也能平分秋色。
  “三弟如今事务繁忙,不在军营里为国效力,怎得有空回这宫里赏花消遣,可莫要辜负了父皇对你的一片期待啊。”
  “皇兄果然贵人多忘事,臣弟来此赏花可是受了皇后娘娘邀请,娘娘说要给臣弟挑个合适的姑娘成家,特派臣弟来亲自挑选。”
  岳停风冷哼一声,笑道:
  “那陇西王大人可有看重哪家的姑娘,不如与皇兄说来听听。”
  “皇后娘娘请来的姑娘,自然各个皆是容貌出挑的。不过论起性子,臣弟听闻女儿家端庄淑慧为佳,刁钻刻薄则视为不耻。臣弟最喜性子和婉的姑娘,相与起来叫人觉得如沐春风。”
  岳停云这话明里暗里在讽刺谁,态度已是十分明显了。
  曲璟言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面色不善地看向岳停云。
  岳停云分明是靠着她父亲才取得这样的成绩,封了陇西王更不离开在西北的兵权相助,可这人怎么能这般不记恩情,竟敢跟着宋青时一起挤兑起她来。
  岳停云在神策铁骑营里待了快半年,曲璟言没少和他打过交道,但二人之间的关系却仍是井水不犯河水。
  曲璟言觉得岳停云身上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气场,即便表面上能对她以礼相待,却从未越过那条鸿沟,也不曾付出半点真心、有过一丝情分。
  曲璟言也不是没尝试着讨好这位深不可测的三皇子。三月前的某次出征,岳停云身中四箭,受了重伤。曲璟言亲手用上好的药材熬成汤药给他送去,却只见岳停云独自一人待在帐内,手中紧握着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瓶子,咬着牙默默给自己处理着伤口。
  他身上伤口很多,新伤旧伤重叠交织。曲璟言觉得他定是很痛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面色惨白。可岳停云依旧没有落下一滴泪水,一声不响地把白色的药粉敷在触目惊心的伤处。
  仿佛那唾手可得的白瓷瓶子是汉白玉制成的稀世珍宝似的。
  他没有接过她的汤药。
  “曲姑娘蕙质兰心,这份心意停云心领了。但曲姑娘身份尊贵,如此劳烦姑娘替停云亲熬汤药,停云受之不起。”
  岳停云就是这样礼貌又疏离,让人不寒而栗。
  曲璟言原以为他待谁皆是如此,毫无分别。
  她还天真地觉着岳停云或许会念在她的几次恩惠,至少不会同她作对。
  可他竟为了一个宋青时,在大庭广众之下拂了她的面子。
  她曲璟言仅仅是略微刁难了宋青时一下,岳停云就态度如此坚决,不留一丝情面。
  宋青时何德何能?岳停云何至于此?
  曲璟言愤然,眼神凄楚地望向岳停风,向最疼她的太子殿下求助。
  “皇弟此言未免欠妥。姑娘们寻个乐子罢了,如何能看出来谁性子刁蛮、教养有失,若是宋姑娘今日执意不赏本宫这个脸,本宫也不必勉强了。”
  岳停风摆摆手,既把失礼之人指向宋青时,又给自己安了个“大度不计较”的高帽子,当真是巧言令色。
  “宋姑娘不擅骑射,臣弟倒是很愿意陪曲姑娘尽兴一场。”
  岳停云说着,伸手接过岳停风手中的箭矢。
  “还望皇兄与曲姑娘成全。”
  “臣女恐怕难以奉陪。”曲璟言哼地一甩袖子,撅嘴道:“陇西王殿下乃是上过沙场的英雄,而臣女却是姑娘家家随意练过几回,如此比试,未免对臣女不公。”
  “陇西王殿下。”宋青时也不放心地开口道:“依臣女看,殿下也不必亲自下场。”
  宋青时当然看出来了岳停云是想为她出头,但论起投壶,曲璟言水准并不差,两人相较十有八九是会打成平手。再加上岳停风素来不是个能容人的,岳停云的青云路才刚起步,宋青时不想让他太过出头被人忌惮。
  “无妨。”岳停云笑道:“本王愿蒙眼与曲姑娘比试。”
  在场之人皆发出一阵惊叹。
  陶瓷壶口本就狭小,想要将箭矢全部投中已是十分不易。而蒙眼投壶,难度更增加了不止一层,投壶者不仅要对壶口的位置过目不忘、有绝对的把控,还要能够手法高超、一击必中。
  岳停云有这个信心。
  陇西王主动退了一步,曲璟言方才又言语放肆,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应了。
  两人各执八支箭矢,立于投壶亭东西二侧。
  先手的是曲璟言。
  红衣飘飘,英姿飒爽,杏眼半睁,袖口清扬,执箭抬手,竹矢呼啸,瓶身不动,八支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