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我昨儿看奶奶半宿没睡着,就知道您是忙忘了头了,身上虚了。平儿把桌上的账本子都合上放边上去,看见林家送来的那个礼物盒子,忙拆开来给凤姐看。
只见里头好大一对明珠,亮澄澄的,像是月华倾泻。
凤姐见惯了宝贝的,看了这一对明珠也惊得坐了起来。
林姑娘看着面上素淡的,竟舍得送这么大的礼过来。平儿感慨。
凤姐说:你懂什么,原先我那个姑妈出嫁的时候,老太太陪了整一百台的嫁妆,,这几年林姑父又点了巡盐御史,越发富贵起来了,这样的明珠放在他们眼里,只怕也不值当什么。
她想了想说:你打发人问问才刚出了什么事儿,若有多嚼舌根的,约性儿打发几个人出去,别叫他们败坏了亲戚们的名声。
平儿应了。
李纨和三春就住在前头的抱厦厅里,先前林涣已叫了绿盈去问过,说是她刚从贾母那里回来,因此林涣和黛玉才先去了凤姐那里。
这会子又绕了回来。
李纨是寡居,屋里头装饰得很是寡淡。
林涣到的时候,正巧儿贾兰也在。
贾兰见了林涣忙上来问好:叔叔好。
林涣一僵。
【心上人:哈哈哈哈哈欢宝脸都绿了。】
【啾啾啾:笑死,欢宝八岁就当叔叔了。】
【白菜豆腐脑:原先他忽悠贾菌叫叔叔的时候可没这样儿尴尬哈哈哈,估计那会儿忘了吧?】
林涣确实忘了。
他忽悠贾菌那是因为打小的情谊,让他叫着好玩,可没想着自个儿真到了当叔叔的年纪不对,还没到呢,只辈分大些。
因此,贾兰这一声叔叔喊出来,差点儿没让他怀疑人生。
然而人家也没叫错,林涣只好点头应了:侄儿好。
李纨看见他们两个说话,便问:我仿佛听人说起,涣兄弟过些时候要到国子监去?
林涣点头:正是呢,不过不是正经上课,只去旁听。
李纨就笑:可是巧了,家父正是国子监祭酒。
林涣诧异:没成想竟是亲戚。
李纨点点头,也不说别的,只和黛玉说话去了。
【啾啾啾:咦,怎么感觉少了点什么。】
【一言不合:我也觉得少了点什么,但是说不出来。】
【无语:正常的人呢,说完这些话,会接一句客套话,比如换成凤姐,她会说既然是自家亲戚,有什么事儿就去找她,抬抬手就给办了。但是李纨没说,所以你们觉得少了点啥吧。】
【白菜豆腐脑:啊,确实,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红楼我来啦:也不是道德绑架哈,一般来说,客套话基本都会说,反正也不会真帮忙就是了,结果李纨连句客套话也不说哈哈哈哈。】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啊,我觉得还挺正常,原著里都说了,李纨一心里只装着贾兰的,根本不在意别人,她的花名签上写的是竹篱茅舍自甘心,前半句是不受尘埃半点侵,她清心寡欲,标准的封建节妇,旁的事根本打动不了她,她也不会在意的。】
【啊:那倒不至于吧,我之前听人说起,李纨不是天生这样的,是封建礼教不许她穿鲜亮衣服,不许她笑,等进了大观园的时候,她才是鲜活真实的,满园杏色关不住,这会儿她应该是正好在被压迫的时候。】
林涣看了一眼李纨,倒没在意她压没被压迫,只觉得这一屋子都是清冷寂寥了,不由得让他想起杨寡妇来。
同样都是寡妇,林涣离家的时候,杨寡妇早已经靠着自己当上了那庄子上女人们的头领人物,一手绣活凌然众人,加上她心思活络,早早地成了管事的,如今日子过得十分红火,她婆婆的咳疾也渐渐地止住了。
而李纨呢?她被困在这贾府里头,每日只看着儿子读书认字,再不然就是陪着小姑子们做针线活,日子十分无趣。
同样都是寡妇,都是女人,差距未免太大了。
林涣不忍再看,过会儿就找借口出去了。
正巧儿就碰见了贾菌来找贾兰。
菌宝!林涣叫住他。
贾菌眼前一亮:巧了欢宝,你怎么在这?
林涣指指里头:陪林妹妹过来坐坐说说话,你这些日子做什么呢,总看不见你人。
贾菌看看周围,把他拉到亭子里坐着:还不是因为你要进国子监的事儿?我娘知道这事儿以后,想着也想送我去国子监读书。
林涣问:这是好事啊,以后咱们又可以在一处了。
贾菌便愁眉苦脸:什么好事儿!你是不知道么,那国子监入学,是要占荫庇名额的,要么便是我先去考个秀才出来,考出来了才好进府学里读书,再在府学里头拿个头名,让府学里的先生推荐,我才能进国子监。
他叹气:就这个途径,还是按年头选的,我娘打听过了,说是最近几年,国子监虽是每年都选人,可进去的人并不多,像我这种身上没有功名的,想都别想。
林涣倒是并不知道,他是林风起和林如海以及沈倦托了人送进去。
贾菌又说:这第二个进去的法子,便是有圣上格外开恩,特许选进去的,这个有的需要功名,有的是家里格外出息的,譬如殉国烈士等等的子女,我们府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林涣点头,这府里如今最大的官职也就是袭的爵,再往下就是贾政了,还不是科举出身,乃是皇上看在贾代善的面上,给他一个官当当。
这就相当于国之功臣荫庇入国子监了。
贾菌只觉得今天自己叹了八百回的气了:那我就只有最后一条路子可以走叫府里通过娟纳取得入学资格了。
林涣听了哑然。
【心上人:啊,我觉得按照贾府这情况,难。】
【啊:楼上我也觉得,全书唯一一次说起捐官,还是秦可卿死的时候,那会儿贾蓉也是监生,应该是靠着贾珍的三品官爵荫庇进去的,贾珍嫌这玩意儿挂在灵幡上不好看,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给贾蓉捐了个龙禁尉。】
【啊:国子监捐的钱肯定比捐官少,但是一来贾家没有门路,二来吧,他们未必愿意替贾菌出这个钱。】
林涣心说也是。
贾菌的父亲早丧,虽也是正经的嫡系亲属,可谁叫人家人走茶凉呢,要叫贾府给贾菌捐个监生的名头,实在很难。
要捐也轮不到贾菌这还有一个贾宝玉和贾兰呢,再怎么说,现在府里还是二太太管家,肯定优先给自己儿子和孙子争取的。
贾菌也觉得自己没戏,哭丧着脸说我娘倒是说银钱不是大问题,大不了她厚着脸皮去求老太太就是了,只是若要捐到我头上,只怕还要给宝二叔和兰兄弟一块儿捐的,一个人还成些,若是多了两个,还要用官中的钱,只怕家里不乐意。
这两日为着这事儿,娄氏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林涣见他满脸焦虑,便说:不急,国子监开学要等过完年了,还有好些时候,咱们再想办法就是了。
贾菌垂头丧气,显见的不抱希望了。
一时贾兰从屋里头出来,笑道:叔叔和菌兄弟在外头站着做什么?这么大冷的天,还是进屋里烤火是正经。
林涣便掩下话不说,跟他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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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二天, 林涣就又跑沈倦那里去了。
这回不用人带路了,他轻车熟路就摸到了沈倦屋里。
沈倦:
他暼了一眼已经自顾自坐下的林涣,假装没看到继续看书。
林涣也不烦他, 自己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在他对面看着。
沈倦看了一眼,他看的是《诗义折中》。
等了有一炷香的时候, 林涣看得肩膀酸, 略微动了动脖子。
沈倦便问:四书都读完了?
林涣忙把书放下:才略通读了一遍,《论语》倒是读了大半了。
沈倦点头:过两天把《词林二妙》翻一翻,选一个你喜欢的字体就可学习了。
林涣挠头:我先前描的先生的字还没描完呢。
那个可以慢慢描,一味地只描字也不好, 你总归要开始写自己的字体的。
林涣只好点头。
沈倦又问:今儿有什么事?
【心上人:哈哈哈哈哈哈艹,倦哥都摸清楚欢宝的套路了是吗?】
【猪都跑了:倦哥心说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来准有事儿。】
【无语:欢宝哈哈哈哈, 不过好像之前几年也没这种情况吧,不都是好好地相处呢么。】
林涣心说也不知怎么的, 自从沈倦给他分析完了官场以后, 他再看倦哥就跟看到那些官场上的老大人们一样,满腹黑水。
他默默地望天:其实也没啥大事, 就是想问问,要是想靠着捐纳进国子监,有什么条件没有?
沈倦:替贾菌问的?
林涣眼睛一亮:倦哥你怎么知道的?
沈倦说:傻子也能猜到了。
林涣往榻上一瘫:倦哥你总内涵我。
他这几年长出来不少, 早就褪去了婴儿肥,原先是可爱, 这会儿已经变得灵秀起来,身形颀长,变了许多,唯一不变的就是爱到处瘫着, 逮哪儿瘫哪儿,从榻上到床上,再到各式舒服的椅子上,能躺着他就不爱坐着。
最开始的时候瘫着,腆着圆鼓鼓的肚子,往下一躺就看不见脸,只能看到肚子。
现在瘦下来了,倒是能看见脸了。
这不,这会儿就皱皱巴巴的,活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沈倦手里的书放下了:捐纳倒也不难,只是得找对路子,一来找错了人就得花更多的钱,二来每年的监生都是有名额的,若是被人骗了,捐了又进不去也是有的。
他仔细跟林涣解释这个捐纳:历年来都有这个捐纳,原因是国库的银子不够使了,像是河工捐纳等,都是为了换现银使。
林涣忽然开窍了:是因为近几年要动兵?所以才能捐纳了?
沈倦点头:捐监生和捐官不用,捐官能换来的都是些名头好听却没什么实权的官,不用上衙,且大多都是五品以下的,但因为听着是官,所以比起捐监生要贵一大半。
林涣想了想直播间跟他说的,贾蓉捐一个五品龙禁尉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于是大胆猜测:莫不是要五百两银子?
沈倦看他一眼,奇怪:哪里用的着这么多?捐个官也只要八百两银子罢了。
【白菜豆腐脑:嘶那为啥贾蓉那个要一千二百两?而且那个戴内相还说什么襄阳侯的兄弟拿了一千五百两找他?因为贾蓉是自家孩子才便宜了三百两。】
【红楼我来啦:还能是啥原因,太监贪呗,红楼梦的背景有说明的,有说是清的,大明那会儿的太监多贪看电视就是了,贪个千二百两的属实正常。】
林涣啧啧称奇,问沈倦:倦哥,宫里那些老内相怎么样?
他以为能买官卖官的太监,总是有些名气的。
谁知道沈倦说:那些太监,说是内相,也不假,一个个都把自己当宰相,买官卖官、私通内帷的,数不胜数。
皇爷不管么?
沈倦摇头:现在忙着义忠亲王的事儿呢,他们是附着在皇权之上的蛆虫,再叫人恶心那也是虫子,离了寄生的地方就没了,所以皇上还没下力气整治。
他学着林涣靠在边上:等过几年局势稳定下来了,你看他们还能不能活吧。
林涣哦一声。
他算是听懂了,现在那些争权力的皇子王爷才是正经的神仙打架,底下那些太监是附带的,像贾家这样的,就是在水里的浮木,风浪大的时候隐在海上看不出来,等风平浪静了,他们就露出来了。
沈倦看他点头就想笑:小孩家家的,脑瓜子里都在想什么?
林涣瘫着说:大人的世界好复杂,我昨儿听那府里说,宫里头每个月的初一都来府里要银子,千儿万两地砸下去了,也没什么见着什么水花。
管他们作甚。沈倦踢踢他的脚,起来坐着,等会我看你临一帖字再走。
林涣一骨碌爬起来,去桌上搬了砚台磨墨:先生要去哪儿?能不能带带我?
沈倦冷酷脸:不行。
啧。
【白菜豆腐脑:欢宝变了,都敢啧倦哥了。】
【一言不合:啧啧,不是之前看人就怕的时候了。】
【无语:欢宝,抽奖吗?最近家里小孩在练毛笔字,给我整两张倦哥的字呗。】
林涣看见弹幕,说:整两张也不是不行啊,不过倦哥的是没有了,只有我临摹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送你一叠。
【无语:不嫌弃不嫌弃,欢宝的和倦哥的也差不多。】
林涣看见这话就想笑。
沈倦一抬头就看见了,于是问:怎么,叫你练个字也这么开心?那干脆多写上两帖。
林涣磨墨的手一停:不了吧?倦哥你先前不是说么,等我临摹得十分像你的时候就可以不用临了的
他现在自己还没怎么学写字,都是在描红阶段,这描红出来的字和沈倦的也一般无二了。
沈倦不说话。
林涣只能蔫巴巴地继续临帖了。
就这么着,这字就写到了下午。
林涣把临好的字交给沈倦,几乎是飞奔的速度逃出了书房先生我先走了!
等会!沈倦扬声,回头贾菌要是想买监生的名额,你叫他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