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太饿了,忙伸手拿了块麦糠饼, 咬了一小口,嚼了嚼,发现太刺嗓子,根本咽不下去。
于是抱起眼前的野菜汤,喝了口,想顺一顺。
谁料野菜汤入口苦涩,让小莲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
她这几月都是吃的面食,就在今天上午还刚吃了精细的点心,乍一喝这种汤,根本咽不下去。
小姑娘敏感,以为家里又出什么事的,上次小叔生病的时候,家里也是这么吃过一段时间。
她也不敢问,只能勉强自己喝,可这野菜汤又苦又涩,她实在喝不下去。
看到大家目光注视着她,没忍住嘴一瘪,眼泪唰一下落了下来。
那一颗颗硕大的泪珠,砸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他大嫂连忙把人搂到怀里哄道:小莲乖,不哭哦~
被自己娘亲哄着,小姑娘眼泪落得更凶了,她打了个哭嗝,抽噎道:娘,我们家是不是又要吃不上饭了?
他大嫂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把头扭向一边。
小姑娘又把视线投向张氏。
张氏内心也酸涩的不得了,她突然有些怨恨起在里屋的陆大富,他当大孝子,说借钱就把钱借出去了,结果后果却要全家人一起承担,既然如此,那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张氏蹲下身,小莲乖,你先把祖父的饭帮忙送过去。
小姑娘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端起桌上的盘子,往里屋走。
陆大富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见小莲眼圈红红的走进来,连忙关切道:小莲怎么哭了?是不是你爹又打你了?祖父帮你教训他!
小莲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盘子抽噎问道:祖父,我们家是不是又没有钱了?
一听这话,陆大富心里一慌,难道张氏把钱的事往外面说出去了?
望着小莲那双纯净的眼眸,他忍不住反驳了一句,谁说咱家没钱的!咱们家还不少银子呢。
小姑娘听了,疑惑地问道:有钱那为什么不买肉呢?
陆大富卡住,难道家里除了他借出去的,就没有别的钱了?面对小莲的疑问,他莫名感到心虚。
见陆大富不说话,小莲委屈的瘪了瘪嘴,泪珠吧嗒吧嗒掉下来,祖父我不想吃麦糠饼,我吃不下,我嗓子疼
眼泪是小孩子最大的武器。
看到小莲哭的模样,陆大富心疼极了,他恨不得赶紧弄两斤肉给小莲吃,可是他没钱。
他着急的拍了拍床沿,冲着外面大声喊道:孩他娘,你快进来!
片刻后,张氏走进来,盯着陆大富不说话。
陆大富又瞬间怂了,他看了眼旁边摆的麦糠饼,吞了吞口水,试探道:小莲吃不下,家里还有余粮吗?给她做点面食。
张氏指了指厨房方向,那些粗面大半都换了麦糠,掺着吃也只能勉强吃半月,去哪里做面食?
陆大富听了内心惊疑不定,家里竟然到了如此地步?除了咱娘拿走的,家里你就没再别的地方藏点私房钱?
张氏一听这个就来火了,陆大富,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我放钱从未避讳过你,而你却偷偷把藏钱的地方告诉了你娘,你娘把钱一分不剩的全拿走,你还好意思问我还有没有?
那不是大哥家着急用的嘛,你看娘穿的那个旧棉衣,大哥家现在也没钱,都是兄弟,搭把手的事
张氏冷笑一声,搭把手的事?你这把全家都搭进去了!你娘要是真有良心,难道不会给你留点吃饭钱?她现在把事做绝了,你还帮她说话,干脆你去镇上跟你娘过去吧!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能抛下你们娘几个!陆大富急了,你等等,我想想,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肯定有招。
看到陆大富这副模样,张氏心里怄火,等真吃不上饭了,大过年的,我就带着一家子去镇上找你大哥,看看他家到底是什么事情急用钱,能严重到要把小弟一家饿死也要凑钱的地步。
胡闹!那不丢死人了!陆大富想都不想的便反驳道。
见双方又要吵起来,小莲哇一下,哭出了声。
祖父祖母你们别吵了!小莲不吃肉了!呜呜呜
陆大富这才反应过来,不应该当着孩子面吵的。
他伸手把小莲拉到床沿边上坐着,看着小姑娘哭的眼睛都肿了,内心也止不住烦躁,对自己的亲娘,第一次生气了怨恨的心情。
他娘也太过分了,钱拿就拿了,好歹留点吃饭的啊!他跟张氏还有两个儿子是大人,委屈点吃麦糠也就罢了,小莲这么小,跟着遭多大得罪啊。
陆大富内心不住自责。
小莲哭了会,抬起头看向陆大富仿佛下了决定,祖父,实在不行,你把小莲卖了去给人家当丫鬟吧,小莲不想祖父被饿死。
听了这话,陆大富内心一痛。
小莲这才多大啊,竟然为了他都能说出这种话。
想到上午的事情,他不停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如果他娘真的在乎他,肯定不会把钱全都拿走,让他们家沦落到如此地步。
退一万步想想,他这短短一生,好像从未得到过他娘的重视。
他从小听的最多的话,就是好好干活赚钱,供他大哥读书。
后来大哥改去经商,他娘又说大哥做生意需要钱,继续从他这边拿银子。
等到后面大哥生意做大了,直接分家,断绝联系,自己除了这一处老房子,什么都没有,家里中的地都是后来自己辛苦赚钱买的。
几年未有联系,这次冬至他娘回家,还以为是真的关心他,来探望他。
可她娘知晓了藏钱的位置,拿了钱就离开了,难道对方对自己真的是一丝亲情都没有?难道这么些年,自己都是一直在骗自己?
想明白的陆大富,把目光转向小莲,小姑娘被张氏揽到怀里不停安慰。
陆大富眼角泛红,内心翻江倒海,他忍不住握拳,锤了锤墙壁,下定决心以后绝不这么冲动。
吃过了一个最难熬的晚饭,陆修远躺床上,开始思考人生。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人善被人欺,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不会被别人践踏。
他现在靠着写话本,勉强算吃饱穿暖了,为了提前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危机,还要继续考科举,来提高自己社会地位。
防患于未然,手中无剑与有剑不用完全是两码事。
他思考了下,乡试是每三年一考,逢子、午、卯、酉年为正科,遇庆典加科为恩科。
正好是明年八月考,满打满算也就大半年的时间准备。
乡试一般分三场进行,每场考三日,三场都需要提前一天进入考场,也就是初八,十一,十四进场,考试后一日出场。
时间那么短他慌吗?
好像是有点。
举人考试考四书五经,试帖诗,还有策问五道,这对陆修远来说,实在是陌生。
不过原主从小熟读四书五经,擅长制义做试帖诗,知识储备量惊人,有对方的知识打底,自己至少不用再从头背四书五经了!
要知道四书五经不是一本书,它是包括《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部作品,而五经则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
其中《春秋》由于文字过于简略,通常与解释《春秋》的《左传》《公羊传》《谷梁传》分别合刊。
古文短小精悍,这些书光字数就约六十多万,背都要背上数年,更别提还要把里面知识全都融会贯通学以致用。
原主之前参加县试府试院试,虽未中过头名,但也是名列前茅一次考过,水平自然是很高。
而陆修远既然决定了继续考下去,当务之急还是要重新看一遍书,结合着原主记忆,将知识转化成自己的。
安排好了学习计划,他闭目思考着科举考试的注意事项,意识渐渐陷入梦乡。
随后的几日,陆修远把自己关在房间,找出原主之前的书反复观看。
腻了,就写写话本,转换一下思维。
陆修远这人,一但下定了决心,就会全力以赴。
他前世从决定要学医的那一刻起,便从未放松过自己,刻苦学习数年,渡过了黑暗的高三时期,最后如愿进入了首都某学府。
之后五年本科三年研究生,八年过去,他一直与书本为伴,从未丝毫放松过自己。
而如今一朝穿越,好不容易过了段养老生活,可不远处却有未知的危险在虎视眈眈。
他只好又拿出当初高考还有考研的那劲头,继续努力学习。
虽说科举难度要甩高考几条街,但考试再难,也要先试试再说,而不是一味的畏惧难度,自己敲退堂鼓。
作者有话要说: 震惊!老实人一朝幡然醒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还有,钱会回来的,老太太也会受到惩罚_(:3」)_
非常感谢始终如一x10,酱烧泥x10,x10,レイx5,精分小妖孽x1的营养液,还有中原中也的地雷包养~爱你们=3=激动的搓手手~
文中科举规则还有参考用书源自度娘。
第29章
闭门造车复习了一段时间, 陆修远话本都写了三四篇。
等到书架上原主的书全部啃完,此时已经进入了寒冬腊月。
他打算去镇子上一趟,到书肆里找找前年的举人文章, 观摩观摩,顺便送个话本。
上次跟时云琛匆匆一别, 自己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段时间不去镇上, 希望见了面不要恼自己。
谁料到了书肆,时云琛没见着,倒是碰到了他大哥时云章。
林掌柜在柜台后面当隐形人,而时云章正坐大堂里,抱着一本封面包装不明的书看得如痴如醉。
听到脚步声,对方警惕的抬眼望过来,看到是陆修远后,眼中警惕不减反增。
陆修远:???
他是做了什么吗?对方为何用这种眼神看他?
好在此时外面进来两个买书的,打断了这种奇怪氛围。
时云章见有外人在场说话不方便,便请陆修远去楼上隔间一叙。
因为赵家之事,两人打过一些交道,勉强算有点交情。
到了楼上, 时云章往椅子上一坐, 语气有些不太好,这才几天时间,陆秀才怎么又来找我三弟了?
这话说的有些不客气,陆修远也不知道对方为何有此一问。
他掏出包裹里的三本书, 实话实说道:约定的时间到期, 来交书稿。
时云章有些不信,你来镇上就是送这个的?
陆修远摇摇头。
迎着对方那警惕的视线,缓缓说道:顺便来书肆找些前年乡试抄录的文章。
除了这个, 就没有别的了?
还能有别的吗?陆修远问道。
不不不,没别的。见状,时云章松了口气,看来陆秀才对琛儿没有那种意思,估计是南星猜错了。
陆修远环顾一圈,问道:时少爷不在这边吗?
时云章清了清嗓子,手往前一伸, 三弟不在,他之前跟我讲过,一两一本买断,你把这个给我也一样。
是这样吗?不过毕竟是时云琛家里人,既然交易规则都知道了,想必也做不了假,给他也罢。
反正自从买断后,他写的都是清水文,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陆修远交过书,找林掌柜换了钱,又付了租书的押金,让对方帮忙找出去年乡试的抄录卷子,拿着在一楼找地方坐下来,准备细细观摩。
楼上时云章在翻看陆修远送过来的话本,结果越看越惊奇。
随着故事的层层递进,一个广阔无垠的修仙世界,在他面前逐渐打开。
奇妙的背景,有趣的故事,新奇的设定,让他看的无法自拔。
想到自己刚才还看的津津有味的那本书,跟这个一对比,瞬间高下立见。
怪不得琛儿这么惦记这个陆秀才,原来是因为对方写的故事好看!
这要是换自己,他也惦记!
不过一两银子买断,对方的确有些吃亏了,这种故事,如果印刷成册卖出去,那绝对火遍大江南北。
他往外伸了伸头,看到陆修远正在楼下专心看书,经过赵家之事,时云章对他印象不错,还挺欣赏的。
此人不畏惧赵家强权,敢于出头帮平民百姓发声。
这种人才,不认真科举去当官,而是窝在这里写话本,实在是太浪费了。
看着手里的话本,里面的故事讲述的越精彩,他就越觉得可惜。
时云章不自觉的走下了楼。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陆修远抬眼望去,对方正一脸复杂的看着他。
怎么了?陆修远问道。
陆秀才,说句心里话,你还是把精力放在科考上比较好,不要再写话本,白白浪费时间。时云章说道。
陆修远抬了抬手里的卷子,有在认真准备啊。
时云章瞪了他一眼,胡闹!考过的题便不再考,你复习看它有什么用?
陆修远认真解释了一句,四书五经出题范围广泛,重复率低,看历年卷宗,顺便练习自己破题,对比看别人的破题思路,而策问看多了,却是可以摸到一点规律,推测一番题目。
没想到对方听了他的回答却很生气。
你这叫投机取巧,不是真本事,万一侥幸金榜题名,却实力配不上身份,以后也会容易惹上事端。
时云章说的,他也曾考虑过。
这就像他们大学复习的时候,期末考让老师帮忙画重点,老师反问他们:病人们会按照重点来生病吗?
基础是重要,可是他没时间了。
把原主掌握的知识,再加上自己的想法重新捋一遍,时间才勉强够用。
明年中秋就乡试了,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再说。
对于陆修远说的这些话,时云章归类为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以为举人是这么容易考的?
他们这是在北方,全省的所有秀才都去参加,才只录取约40人!
想当初他也是认真准备了数年,才在他二十五岁那年,勉强中间飘过。
看着眼前这人,他又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他当初也是这么年轻气盛,无所畏惧,结果当年乡试给了他当头一击,缓了很久才调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