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已经到了,把睿睿交给他就行。”
魏咏秋没有亲自来,而是派来了司机老张。尹亦浠刚放下电话,病房门便被敲响。
睿睿吃得满嘴奶油,乐颠颠的跑过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老张是老宅的司机,他自然认得。
“小少爷,老夫人派我接您回家。”
老张微俯下身,向睿睿说明情况,而后拉起睿睿的手走到尹亦浠面前,客气的微笑道:“尹小姐,我把小少爷带走了。”
闻言,睿睿委屈的看向尹亦浠,显然已明白其中经过。
看他可怜巴巴盯着自己的样子,尹亦浠眼眶发热,却也只能强忍着心头酸涩劝道:“和张爷爷回去吧,乖,好好休息然后上学,等放假了再来看妹妹。”
“我不!”睿睿断然拒绝,甩开老张的手跑到福儿身边,紧抱着福儿道:“什么时候福儿病好了,我才回家,还要把福儿带回家里住!”
福儿也抱着睿睿不放,声音带着哭腔:“对,我要和哥哥在一起,把哥哥带走的就是坏人!”
本就伤情的场面,经过他们兄妹情深的渲染几乎变成生离死别。尹亦浠别过头去飞快擦掉眼泪,起身把福儿抱进怀里,而后示意老张拉住睿睿。
兄妹俩被迫分开,福儿生气又伤心,大哭着伸出手想去抓睿睿。
睿睿到底年长些,被老张拉住后没挣扎,只满眼祈求的盯着尹亦浠,似乎想以此打动她,让她回心转意。
可事情已经决定,临时改变主意魏咏秋必定不会罢休,而且让他耽误学业来照顾睿睿也确实不是长久之计。尹亦浠心痛不已,但也只能狠下心不理会。
“小少爷,老夫人还在家里等着您呢,您一向最懂事,不会让老夫人着急的,对吧?”见情况不好控制,老张帮忙劝说道。
闻言,睿睿明白了尹亦浠这样做的原因。
想必奶奶又来找妈妈的麻烦,所以妈妈才不得不让他离开。他现在年纪小,就算不听话家里人也不会对他怎么样,可妈妈不同。
家里人本就不喜欢妈妈,若他执意不回去,以奶奶的手段不定会对她做出什么事。
思及此,睿睿垂下头,调整好情绪后含笑看向福儿,温声道:“福儿别哭,哥哥先去上学长大后才有能力给你买玩具和零食,带你去世界各地玩。像妈妈说的,放假哥哥就能再来陪你了。”
说完,像是怕自己坚持不了多久,睿睿连忙跑出病房,甚至没敢回头看一眼。
福儿始终哭喊着“哥哥别走”,尹亦浠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自己却也在默默流泪。
今天似乎是分别的日子,不止睿睿被接走,郭禹锡同样在今天出院。
苏苗昕把他的衣服用品装好,等郭禹堂过来接人的间隙,两人又吵了起来。
“保温杯放在背包里到底怎么了?回去之后你又不用,有什么脏的呀?”
苏苗昕整理东西只求速度,不论看到什么都往背包里塞,郭禹锡发现她把保温杯放进去后就不满意了,非要她拿出来,找一个袋子重新装。
苏苗昕知道郭禹锡爱安静,可她也不是个多脏的人,保温杯外面有杯套,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放背包里。
郭禹锡倒没像她一般着急,耐心解释:“衣物和入口的东西不能放在一处。”
“什么叫入口?难道你能把保温杯吃了不成?”说着说着,苏苗昕就开始不讲理。
郭禹锡拿她没办法,只好自己去整理,谁知手刚碰到背包拉链,就被苏苗昕一掌拍开。
“你……”郭禹锡目瞪口呆,从没遇见过这么暴躁的女人。
“我什么我?今天保温杯就装这里面,我看你能不能中毒身亡!”
两人吵得正热闹,郭禹堂这时恰好进门,见苏苗昕鼓着眼睛像只河豚似的,不由皱眉道:“怎么了这是,世界大战?走廊里就听见你们吵架。”
苏苗昕把背包往病床上一摔,把事情经过讲给郭禹堂,然后让他评评理。
郭禹堂平日就喜欢和苏苗昕斗嘴,这段时间郭禹锡住院,苏苗昕照顾的时间比他都多,他虽然心里感激,但每次见到苏苗昕总要挑两句刺。
这是他们的相处模式,何况他知道郭禹锡有洁癖,便嫌弃的对苏苗昕道:“我哥就是爱干净,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苏苗昕眉毛登时立了起来,气冲冲道:“我怎么了不干净了?你是不是忘了上次你喝醉酒吐的满身都是的时候了!”
“我吐……我乐意吐!”当着大哥的面被人揭短,郭禹堂脸红,气势也随之弱了下去。
苏苗昕还要再损他几句,郭禹锡抬手阻止。
郭禹堂得意的挑挑眉,心想还是我哥向着我。没想到转眼时间,一盆凉水便兜头泼了下来。
“做出毫无形象的事,还好意思说?”郭禹锡蹙眉打量他,仿佛他身上还沾着那天呕吐的秽物。
郭禹堂一愣,趁这工夫,郭禹锡又警告:“下次不许喝那么多酒,被我发现,停你信用卡。”
“不是大哥,谁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郭禹堂不怕死的为自己伸张正义,郭禹锡想了想,又补充一条:“我和苏小姐讨论问题,你不要插嘴。没教养!”
郭禹堂都快被训傻了,惊讶的目光在郭禹锡和苏苗昕中间打转,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点奇怪。
以前他大哥有事没事也喜欢教训他,但在外人面前向来毫无原则的保护他,可是这次……就因为说了苏苗昕一句,他居然被大哥训成这样!
有问题,他大哥绝对有问题!
郭禹堂正化身成福尔摩斯全力探案,粗心大意的苏苗昕却还什么都没意识到,感觉吵得差不多了,便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回到福儿病房。
病房里有男人的声音,她没多想,推门进去后才发现是萧默程。
最近萧默程经常来尹亦浠这里献殷勤,她因为要照顾郭禹锡所以没见过他几面,即便郭禹锡那边不忙,见萧默程来了她也会找借口离开。
其实现在看见萧默程,她已经能做到表面上的镇定自若了,可心里那道坎却始终过不了。
阿生离世是她的心魔,或许会淡去,但要想彻底忘却她还做不到。
或许是休息不好的缘故,今天突然看到萧默程的脸,她眼前居然又闪现出与阿生相处时的回忆。
萧默程拿着刀给福儿削苹果,姿势与阿生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和阿生还没有正式恋爱,不过在她的猛烈追求下,阿生已经有所动摇。她父亲的商界朋友在海南那边包下了几处果园,送来几车水果给她父亲,她便借花献佛,搬了几箱给警局的同志们吃。
大家都挤眉弄眼的感谢阿生,阿生常年在外奔忙皮肤偏黑,可那次居然能看出红晕。
后来被同事起哄的没办法,他只好慢腾腾的挪步到她面前,有些不自在的向她道谢。
她扫视了一下周围,芒果木瓜榴莲之类的水果已经被扫荡一空,只剩下几个孤零零被嫌弃的苹果,于是她拿起个苹果举到阿生面前,狡黠笑道:“光用嘴说不实际,给我削个苹果吧,正好,这苹果和你脸一样红。”
那天傍晚,阿生就坐在夕阳的余晖里一个接一个的削苹果,偶尔抬眼看她,眼神中透着嗔怪。
她忍住笑,心想:没办法,谁让你不肯和我出去约会,喜欢削苹果是吧,那就把所有苹果都削了!
阿生那张映着落日余晖的脸定格在她脑海里,仿佛一张不知名画家的油画,旁人看不出价值,唯有那个画家奉若珍宝。
而此刻,那张脸与面前的人渐渐融合,恍神间,苏苗昕居然误以为坐在病床边的人就是阿生。
尹亦浠忙着给福儿擦脸,没注意到她的情绪不对,倒是萧默程似乎察觉了什么,忽然抬头看过来。
她吓了一跳,连忙低头装作倒水,热水壶和水杯没对准,滚烫的热水浇在手背上,白嫩的肌肤瞬间被烫红。
“啊!”她惊呼一声,放下水杯捂住左手,尖锐的痛一路传到心口。她很想哭,不知是为了手上的伤,还是心头的人。
萧默程见状立刻走过来,询问她伤得重不重,尹亦浠随后也跑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一看,整个手背都被烫伤,严重的地方还起了水泡。
尹亦浠只是看着都觉得疼,推着她就要下楼找医生,萧默程拦住尹亦浠道:“你留下陪福儿,我到苏小姐去就好。”
苏苗昕现在满脑子都是阿生,根本不能与萧默程单独相处,闻言慌乱的摇摇头:“不……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楼下挂号又不远。”
她脚步凌乱的跑出门,尹亦浠自然不放心,看出她不想让萧默程陪同,便拜托萧默程照看福儿一会儿,自己追了出去。
楼下诊室,护士托着她的手处理伤处,消毒后水泡被挑破,疼得她全身一颤,终于能借着机会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