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醒了,看书呢。”
棠儿恹恹地靠在枕上,拿着书的手放于被面,嗓音带着沙哑:“紫苏。”
“嗳。”紫苏笑着答应一声,打起珠帘,“主子可是要洗漱?”
棠儿颔首,放下书掀开被角,紫苏蹲身将鞋挪到她脚边。
棠儿抬目,薄纱透亮,树影在阳光中轻颤,花枝瑟瑟,似一幅浮动的淡水墨画。
刷好牙,棠儿接过知夏递来的漱杯,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漱一漱,忽地反胃,一个作呕,忙吐进紫苏捧来的银镀金盂里。
下一刻,两行泪珠就从棠儿素净的脸颊滑落,她将手轻轻放在小腹上。
他终于还是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不可分割的亲缘,数月后,她会得到一个孩子。
经历过分娩的痛苦,她会得到那个白乎乎或者皱巴巴的孩子。她幸福地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笑着给他穿衣,把他不停挥动的手臂塞进衣袖内,亲吻他可爱的小脸,给他讲故事。
定定的,棠儿就哭着笑出来,如果他是男孩,那她就得到了另外一个他。
洗漱完毕,棠儿坐在桌前,对紫苏道:“把大家都叫来吧。”
不一会儿,宫女们都到齐了,微笑立成一排。但见窗户透进的光覆在棠儿铅华不御的脸上,粉颈秀面,净质微呈,淡韵若芙蕖出水,芳泽无加。
棠儿将桌上的首饰匣一一打开,金饰珠光,翡翠玛瑙,珍珠红宝石顿时令宫女们眼前一亮。
棠儿面上只是淡然,“万岁送了这么多,我不爱也带不走,你们拿去分了。切记一点,这些东西过于贵重,你们不可张扬,等往后日子淡了再慢慢拿出去换钱补贴家用。”
“主子……”
宫女们呜呜低哭,棠儿神色平静,“聚散有时,大家不必难过。那里有我的字画,书房也有,你们挑着喜欢的留个纪念。”
她指一指书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有些许伤感涌上心头,“除了这些,屋里的其他东西不要动,尽力保持原样。主仆一场,我能给你们的就这些,大家散了,把东西拿下去吧。”
知夏满脸泪水,难受得说不出话,棠儿从怀里抽出帕子递给她,“我们回家,你哭什么?”
“姐姐。”知夏哽咽着,话语断断续续,“我们……不走好不好?万岁要是回来……见不到姐姐多难过。”
宫女们齐齐一跪,哭道:“主子,您别走。万岁爷一定会回来,说不定下朝就回来了。”
棠儿起身拉开书桌抽屉,从里头拿出一只檀木长匣,粉色的薛涛签,字迹清竣飘逸。
她忆起那年初春,庭院满地杏花,他从身后环过来,大手握住她的小手,有力的字落在微香的签纸上:命定相遇,今生缘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棠儿心中一痛,偏过脸望向熏笼边的炭盆,让紫苏带大家退下,将签纸放入炭火中,细细看着那盟誓燃烧,一点一点焚为灰烬。
拉开门的这一刻,光明迎面扑来,灼灼春日,晴空仿若凝固的深海。
残香半缕,余红几枝。幼时,她趴在小书桌上写下许多诗词:金屋春深,任落絮,飞花乱点。奈翠屏,一枕云雨梦,谁惊散……
到了时候,梦就该醒了。
团子高吠几声,棠儿举手遮光,远远就见一众太监往这边拥过来。
领头的正是苏进保,他喜眉笑脸,跑过来行下跪礼,“奴才给三千娘娘请安。”
棠儿一愣,正自不解,就听苏进保笑道:“万岁给娘娘起了封号,叫奴才来接娘娘进宫。特交代奴才说,娘娘您以一顶百,以后就是他的后宫佳丽三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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