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岚意识回笼,睁开眼,入目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漆黑压抑又阴冷潮湿的环境令她微微一怔,这是……
她还在棺材里?!
服下假死药前,那人对自己应承的话还犹在耳畔——
“你服下之后,不过是睡一觉罢了。你放心,我一定在你苏醒之前将你救出,为你改换姓名重换身份,我们便可光明正大的安稳相守了。”
句句深情,字字真意。
萧瑾岚闻之动容不已,毅然决然服下假死药,等着再次醒来光明正大地拥抱他,重获新生。
可为什么如今她醒来还是在这漆黑的棺椁之中?!
眼前的漆黑幽闭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可笑的美梦,她惊惶地呼救,伸手试图开棺逃生,却发现棺椁四周都被钉上了钢钉,她使劲全身力气,也不能撼动分毫,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原来他是想要她死么?
可是究竟为何?
她萧瑾岚为他出谋划策,倾尽所有为他谋夺他想要的一切,不顾名声,不顾祖父的劝解厌弃。
一意孤行为他逼宫,她拿整个太师府来冒险,为他孤注一掷。
即便他逼宫当日临时改变计划,致使太师府背上千古骂名,全族入狱被斩,无一幸免,她也从未疑心他分毫,更不曾生出丝毫怨怼之心。
在监狱中受尽凌辱,她一改往日烈性,将这些屈辱都吞下,紧绷着一根弦,只为活着等着他寻到机会来向她解释。
他必然是有苦衷才临时改变主意的……
萧瑾岚伤痕累累地靠在监狱的角落,当抬眸看见身着太子正服满身贵气的穆子安朝自己而来时,当他小心轻柔地将自己扶起来、眼中难掩快然之色地说出他已经受封太子印时,当他握着自己的手说出假死计划并勾勒美好未来时……她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便点头答应了。
“瑾岚,对不起,太师府的事我已无力回天,谋反大罪,无人敢求情。为今之计,要保你活下去便只能委屈你了,但我同你保证,我定不负你。”
他满眼深情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而今浑浊稀缺的空气却令她觉得自己的付出全是笑话!
恍惚间,萧瑾岚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轻盈起来。
她感觉到自己穿过了厚重的棺木,如愿来到了棺材外。
荒郊野岭之中,天色暗沉得不知是什么时辰,只有瓢泼的大雨在不停地落下。
大雨穿过她的身体直直落在地上,她缓缓抬起自己透明的手,又望向不远处的坟墓,她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原来这就是她执着了一生,追逐了一生所得的结果么?
而就在此时,突然来了一行人,为首的那人跑得跌跌撞撞,身形不稳。他在萧瑾岚的坟墓前停下,漆黑的眼眸紧盯着那棺椁一角。
随后他腿软似地半跪下来,冒着倾盆大雨,在时不时划过的闪电与雷声中,毫无顾忌地用手刨开泥土,将棺材硬生生地刨出。
他缓缓起身,后退两步,命人将棺材打开。
阴沉灰蒙到令人绝望的天空劈过一道明亮而迅猛的闪电,那刺眼的光芒伴随着震耳的雷鸣一齐为狂风骤雨助阵。
萧瑾岚借助那一瞬间的闪电看见他毫无表情的面容,心中忽然感到一种沉重的痛苦。
随后她看见了躺在棺材里面色惨白的自己,看见了那不管不顾将她的尸体揽入怀中,眼神冰冷得吓人的燕昭寒。
她看进他的眼中,仿佛什么也不看见,犹如一片荒芜的原野,不见半分生机。
“燕昭寒?你这是做什么?!”
远处匆匆赶来几人,阻止着燕昭寒的步伐。
萧瑾岚认出那为首说话之人,正是穆子安的得力手下。
“此女是我南越谋反逆贼,你身为北昭二皇子,还是不要插手为好,以免引起两国争端,那此女的罪过就大了。”
“不过一个质子而已,首领何须与他客气?他若敢插手,便是在自寻死路!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尊贵皇子吗?”
“正是,二皇子,你娶了这谋逆之贼,吾皇没有牵连便是大恩了!”
“可不是嘛,这女人可是十分浪荡的,二皇子不会不知道她不知羞耻地缠着六殿下……不对,太子殿下吧?这种女人还不赶快休弃?”
两相对峙,萧瑾岚心中又泛起丝丝疼痛,如蚕丝般慢慢将她的心脏缠绕收紧。
燕昭寒眉头皱起,眼中满是戾气,冰冷的目光扫向对面的一众南越人,一字一句道:“滚开!萧瑾岚是吾之妻,就算死了,也是北昭国的魂,不能葬于你南越之地。”
闻言,为首之人神色一顿,眼神迅速冷了下来。
来时主子吩咐了,这北昭质子身份虽存疑,但好歹是北昭皇的儿子,不能太过为难。
正思索间,燕昭寒已经将萧瑾岚的尸体抱上了马,扯过缰绳,夹紧马肚,不久便消失在雨幕中。
手下的人见了,当即请示:“首领,要追吗?”
“不必。”不过是个翻不起大浪的质子而已,一具尸体,送他也无妨。
萧瑾岚看着燕昭寒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一直压抑绝望的心情忽然崩溃,她一边落泪一边自嘲地笑起来。
终究是她识人不清,为了那凉薄冷酷之人毁了太师府,而如今,真心待她之人,竟只有那个一直被她忽视不曾回头看过一眼的,她名义上的……夫君。
正当此时,“轰隆!”一声惊雷响彻云霄,这一生匆匆而去,她有万般未尽的遗憾和愧疚,可终究如云消散,再无挽回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