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岚看见这二人的眼神交汇,心中微沉。
不过她既然敢说,就是察觉到方才那吴大夫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神。当看到吴大夫拿起那草膏时,她忽然开口道:“若是真有毒,那女儿也无颜苟活于世,定会向祖父自请死罪。”
吴大夫的手微微一顿,眼前又浮现少女初入房中时那恍如仙子般的模样。
屋内安静了下来,都在等着吴大夫查验的结果。
萧氏与张氏丝毫不担心,十分悠然地等着吴大夫说出那个她们心里的结果,然后逼萧瑾岚就范,即便不能将她彻底除去,也能重重罚她一次,以出前几日憋屈的恶气。
“哎……”吴大夫放下草膏,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在张氏二人期待的目光下,道,“夫人,这草膏无毒,并且其中还有十几种珍贵药材,对夫人治疗此症大有益处。”
说着,看向萧瑾岚,双眼微眯,笑眯眯地道:“这位小姐实在是有心了。”
翠兰与兰竹两个丫头当即松了一口气。
萧瑾岚对他回报以一笑,心中却有些恶寒他的眼神。
张氏闻言登时不敢置信,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一时无语。
萧氏却不肯轻易放过萧瑾岚,恨恨地瞪了眼那老大夫,继续说道:“吴大夫,你不会是验错了吧?”
吴大夫还来不及说什么,张氏却下意识道:“不会的,吴大夫专门调理我的病症多年,不会出这样的差错。”
萧氏被反驳,气得快要吐血,这个蠢货,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张氏也立刻反应过来,当即咬住下唇,后悔极了。
“那好,此事就此翻过。”萧氏咬牙道,“只不过岚姐儿,你平日月例比府里的其他小姐都要多么?若不然,是从何处取得如此珍贵的药物的?”
萧瑾岚心中冷笑,这是在暗指自己手脚不干净么?
张氏立刻附和道:“不错,岚儿,我知你一片孝心,但太师府家规甚严,对于这种败坏门风之事,是半点也容不得的!若是你不将草膏来历讲明,我这个做母亲的,用得也不安心。”
萧瑾岚闻言,才欲开口,就听到外面下人来报——
“老夫人来了”。
她微微侧身,见老夫人进门,便先无声地福身请安。
老夫人扫了她一眼,心中颇为满意。
而萧氏与张氏则沉浸在如何扳倒萧瑾岚的思绪中,见老夫人来了,一时竟记不起礼数。
“娘,太师府若有人犯了偷窃之罪,该如何惩治?”萧氏先发制人,直接开口。
老夫人狐疑地瞅了她一眼,来时下人说岚姐儿意欲毒害嫡母,张氏的整个院子都鸡飞狗跳、不成体统,她才亲自前来走这一趟。
怎么忽然又有盗窃之罪了?
萧瑾岚上前一步,解释道:“都是岚儿的错,因着不愿见母亲每到春秋之际都饱受皮肤病痛折磨,故而用浅薄的医术研制了一个草膏,想为母亲缓解红疹之状。不曾想惹来母亲和二姑姑的误会。”
张氏在老夫人面前不敢多言,只能在心中将萧瑾岚骂个狗血淋头。
萧氏抓住萧瑾岚的话口,道:“岚姐儿说这是自己研制的,我便信你。但其中的珍贵药材又是从何而来?”
萧瑾岚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药材是师傅离开太师府时遗留在药庐的。”
老夫人闻言,这才想起萧瑾岚曾拜于天下名医古月的门下。
古月乃为太师故友,早年来太师府时,看中了萧瑾岚在医术方面的天赋,便主动将其收于门下,传授医术。但不久后,古月名医就离开了太师府云游四方。
多年过去,她都快将此事给忘了,如今萧瑾岚提起,她才回想起来,这丫头确实会些医术,研制出草膏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老夫人正想着,又听到萧瑾岚道:“若祖母与二姑姑不信,大可差人前去药庐一看。”
“不必了。”说完,老夫人转向张氏,淡淡道,“你身子不好,岚姐儿一片孝心,你好生收着就是,老老实实养病,不要胡思乱想,辜负小辈的一片心意。”
张氏心下不悦,却不敢多言。方才逐渐没有了痛感的背上,此时又火辣辣地疼起来。
萧氏见此,想要开口帮张氏说话,却对上了老夫人警告的眼神,她顿时将话头给憋了回去。
为什么连娘也帮着这个小贱人?难道她忘了当年就是这个小贱人害死我腹中孩儿的吗!
萧氏心中愤懑至极,忍不住有些怨恨自己的亲娘。
老夫人见事已了结,转身便走。踏出房门时,脚步顿了一下,偏头看了眼张氏,提点道:“对了,岚姐儿怎么说也是城儿的女儿,我知你与她不亲厚,但她待你的一片孝心府里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之前的事我就不多说了,只是日后还需对她多上点心,毕竟就算是血亲骨肉,在面对母亲卧于病榻之时,行事也未必能比她妥帖。”
此言一出,张氏与萧氏二人同时被踩了痛脚,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嘭——”
待屋中人都离开后,张氏便开始撒气,将一旁的凳子狠狠踢翻,嘴里骂个不停。
萧氏见此,连忙上去劝慰,并承诺:“弟妹放心,这次且让她先逃过一劫,下次我必然要她好看!”
张氏却瞪向一旁的老大夫,怒道:“吴大夫!”
吴大夫吓得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下来:“夫人……”
第二日
质子府中。
“殿下,那几位都已经在前厅候着了。”
燕昭寒头也没抬,只继续在桌案前写着未写完的信,待写完后,才放下笔,将那封信交给眼前来报的下属,道:“让金凛在三日内送回北昭。”
银华立刻应道:“是。”
收了信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燕昭寒也起身走出来,直奔前厅,却未曾想在去前厅的路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斗笠垂下的轻纱遮住了上半身,亦能看出身形纤细,她立于正院中的一棵大树下,腰间玫色腰封坠下几条绣着柳叶的丝带,柔风拂过她的轻纱与衣袂,看起来清爽而明朗。
燕昭寒近乎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待走近,才确定真的是那个人。
而这一确定,他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