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嬷嬷正扶着萧二姑在府中闲逛,恰好逛到前院,就听门口的喧闹之声。
准确捕捉到了“大夫人”三个字,她当即拧了下眉,扶着典嬷嬷上前。
门口几个本要把那闹事的赶走,却见萧二姑过来,阻止了他们,心中纳闷,这看着就是骗子的家伙,怎么她还他们住手呢?
而且此人口口声声要见大夫人,即便要过来拦,那也该是大夫人过来拦啊。
“你是何人?”
术士看着眼前面色略显苍白,但身着华服,一身气度雍容的女人,语气当即不自觉得软了些,道:“你是这府里的夫人吧?可否为我引见一下林大夫人?”
萧二姑瞧着这术士略有些眼熟,便道:“你不报上名讳,我怎能轻易为你引见?”
典嬷嬷附和道:“就是,太师府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都能进的。”
其实典嬷嬷也觉得此人颇为眼熟,但偏想不起来。
不过这也怪不得旁人,当年这术士出现在萧二姑面前,还是面无白须,穿着也朴素。
虽然当年已是惯会油嘴滑舌哄骗他人,但不如这么多年练出来,更加圆滑老辣。
而如今站在这的术士,留着长长的胡子,穿着上好的衣料,双眼微眯,时不时透露出来的精明,让生活在宅院里看遍阴谋诡计的人,下意识便会警惕起来。
术士闻言,心里不悦,但面上还是道:“这位夫人,您若是不信,大可让林大夫人过来,若她一句不认识,我直接走人!”
随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眯眯地道:“至于我的名字嘛,还真不能随意透露。”
萧二姑有些不满,林氏故意不将她放在眼里也就罢了,连她手底下,这外头不知什么旮旯角来的下贱东西,居然也敢这样对她?
她冷笑一声,道:“那你便别想进太师府!把这人打走,若再纠缠,不必手下留情。”
“是!”
术士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不可以这么对……啊!”
萧二姑却冷笑着转身,听着身后传来术士的惨叫声,她这才缓缓勾起唇。
这么多天憋屈的痛苦,似乎找到了一个发泄点。
又似乎,是他在自己手底下无法反抗的惨叫声,让她稍稍找回了一点往日里作为太师府嫡女、谁也不敢冒犯的骄傲。
然她才走不远,就没有听到那术士的惨叫声。
她脚步一顿,他跑了?
可若真要跑,早在挨第一下的时候就可以跑了,怎么会挨到现在?
总归闲着也是闲着,萧二姑眼珠微转,脚步一转,便带着典嬷嬷往回走。
果不其然,不见了那术士。
“人呢?”
看门的几个面面相觑,如实相告:“大夫人身边的人把他提走了,说这是她的贵客。”
萧二姑闻言,心中腾升起一股怒气,林氏说是她的贵客,这些奴才便把人放走了,她的话不是话了,这些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好一个林大夫人,她的这位大嫂还真是积威甚重啊!
萧二姑冷冷扫了这些人一眼,举步离开。
典嬷嬷连忙跟上,见她走的不是回自己院子的方向,不由得问道:“夫人,我们去哪?”
萧二姑冷笑道:“去看看,我那位大嫂究竟与那位贵客有何要事相谈!”
说到“贵客”二字时,她几乎是咬着牙,自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
其实此事本不关她的事,但谁让林氏之前几次三番戳她痛处,落井下石呢?
既然被她撞见了,焉有坐视不理之由?
萧二姑来到林氏院门口,却没有光明正大地进去,而是悄无声息地溜进去,停在没什么下人会来的、林氏卧房的东窗外。
窗户半掩,富丽的室内有着些许的微光,全靠台上烛火点亮。而萧二姑,恰好借着半掩的窗户,既能隐匿身形,又能听见里面隐约传出的声音。
她本企图来抓住林氏的把柄,尤其听到林氏略含警告的冰冷声音:“我不是让你不准再回京都么?你来便算了,还来太师府找我,是想做什么?”
她面上幸灾乐祸的神情更甚。
然,接下来,里面传出的声音却令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面色也逐渐震惊到木然。
只听那术士冷笑一声:“林大夫人不希望我来找您,我去找您那位二妹妹如何?”
找她?
他方才不是正与她打过交道么!
难道他没认出她来?
林氏皱起眉,眼里浓重的厌烦几乎难以遮掩。
若不是今日自己的心腹自外头经过,撞见了这人与萧慧纠缠,记起了这是何人,她都要忘了还有这号人了。
只不过,自己不是勒令他不准再回京都么?当年也给足了他好处,为此还没少遭萧敬怀疑。
时隔多年,他怎突然找上门?!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讨要好处?”
术士闻言,心里冷笑:好啊,果然如此。知晓我来了京都,便以为我是来捏住旧把柄威胁你寻要好处的,所以才狠心对我下毒,想杀我灭口!
“你可别忘了,我二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被你吓掉的,若被太师府旁的人认出你来,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你死的!”
林氏这话原是劝诫,术士却愤怒起来,道:“林大夫人这话可好不讲理,我当年突然出现在太师府,是受何人指使,林大夫人不会忘了吧?”
林氏面色狠狠一扭曲。
术士又道:“我去那位怀着孩子的夫人面前故意提起‘克星’之说,嫁祸太师府三房的一个小女童,是为了什么?扯这出没用的谎,对我有几分好处?挑拨二房与三房的关系,难道不是夫人您的心愿么?”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林氏忍无可忍,厉声呵斥道。
术士眼中闪过冰冷的讥诮之色,“林大夫人,我此来便是想告诉你,我此来京都只为讨生活,并无旧事重提之意,但你若逼急了我,我也不知自己会说出什么!”
林氏瞳孔骤缩,眼中涌现出强烈的愤怒。
术士说完一切,只觉扬眉吐气,转身便推门离开。
殊不知,角落边,有悄无声息地人影紧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双眸赤红。
原来,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克星”之说,竟是假的,她一直怪错了人,恨错了人……
感受到身旁萧二姑无可抑制的颤抖,典嬷嬷有些担忧地道:“夫人,您……”
话音止在抬眸望见她侧脸的那一刻,只见她保养得白皙细嫩的面颊上滑过一滴晶莹的泪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