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双连忙将她扶起来,“妹妹有事便说,何须如此。”
今日朝中之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既然真凶还未定,那最易拿来开刀的北昭质子,便是首选。
皇上命刘畚与六皇子共同审查,但无论这幕后之人是谁,燕昭寒若无人去保,只怕凶多吉少。
萧太师于朝堂之上力荐六皇子,众目睽睽之下偏向六皇子,萧瑾岚也不是个蠢的,自然知道再去找萧太师为其夫求情,根本无济于事。
萧瑾岚前来六皇子府上找他,沈如双也是早就料到,自然毫不惊讶,只是望着面前满脸担忧急色,双眸氤氲水雾,容颜俏丽的女子,她不禁有些惋惜。
大底女子皆为痴情,即便嫁作那样一个男子……可夫即为天,她如今为夫奔波,倒是丝毫不见几日前那得宜大方、从容淡雅的模样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被牵连了而已。
只盼来世她能嫁个好人家吧。
萧瑾岚望见她眼底的神色,不由得心下叹了口气,六皇子妃,事情还未出成定局,您怎么便懈怠了呢?
“双姐姐,我便不绕弯子了,听闻皇上是命六皇子与刘大人一同查的,我夫君如今被刘大人抓走,可他是冤枉的,双姐姐……”萧瑾岚急得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沈如双也忧虑地皱起眉,正想搪塞说穆子安不在,下一刻却见大步流星朝这儿来的穆子安。
他原是要出门的,却不想看见了这样一幕。
她是来求他的么?
“六皇子,投毒一事与我夫君绝无关系。”萧瑾岚道。
穆子安只觉得这一声“夫君”格外刺耳,他冷笑一声:“是否无关,本皇子自会查明。”
“此事于他没有好处,六皇子也也当知晓,这世上,没人会去做那等吃力不讨好之事吧?”
萧瑾岚站起身,双眸水光之下掠过一道锋利的阴狠,让穆子安不禁眯了眯眼。萧瑾岚是何种人,他自然清楚。
之前便是在自己面前温柔可人,而在私底下却有着不输男子的手段与心计,他便是清楚这一点,才刻意接近,并多番花费精力。
若是她此时出现只是一味示弱,他倒是会留几分戒心,不敢自满,偏生她此时眼里不符合身份的狠色,反而让他觉得胜券在握了。
自从她冷淡地与他划清界限开始,便由温柔可人便成了疏离淡漠,那份漠然犹如面具一般紧紧黏在她脸上,丝毫不见变化,哪里像如今这般,犹如那失去锐利爪牙、穷途末路的困兽。
却又有一种别样的美感,让他近乎有些情不自禁地失神。
之前几次,沈如双还只是心下存疑,甚至自我欺骗,尤其是穆子安意图借质子府为靶子,拖三皇子下水后,她近乎打消了那种怀疑。
而此刻,穆子安那望向萧瑾岚的眼里,那不加掩饰的炽热眼神极具侵略性,让她如何再能视而不见?
沈如双睁大了双眸瞪向萧瑾岚,广袖下紧紧攥住的细白的手指,力道之大至指尖隐隐泛白。
穆子安专程过来,似乎只是为了嘲笑萧瑾岚一番,获得极强的满足后,才笑着出门,仿佛堆积已久的怨气终于释放,又像是……已经望见自己所布之局成功后的景象。
却不曾注意到萧瑾岚望着他离去背影时,眸底一刹那,掠过丝幽冷凉薄的笑意。
沈如双有些无法接受自己那猜测,连萧瑾岚告辞,她也无心应付,只愣愣地回到房内,坐在桌边,回想着之前的种种。
她是六皇子最有用的女子,即便他那醉心诗文淡泊名利的表象之下,是一颗追名逐利的勃勃野心,她也以为,她会是他最爱的女子……
可他几次看见萧瑾岚便异样的态度,比往常多了成倍的兴致,以及……那痴然失神的双眼,叫她如何能毫不在意?
一向骄傲的沈如双有些难以接受,坐在桌边想了许久,连晚上穆子安过来,她也颇为冷淡,借以身子不适为由推拒,穆子安只觉得莫名其妙,转头便去了萧瑾玥那儿。
穆子安不知,这是他最后一次安稳地在府里悠闲享乐了。
沈如双也不知,等到她那本就不久的气性消了后,却再也找不到来她房内的穆子安了。
入秋的凉风吹拂过无甚行人的空巷长街,狱卒们纷纷起了个大早,终到提审的这一日,原本慢慢被一个个搜罗起来的证人,坐了几天的囚室,才终得出来。
南越囚室,外有重兵把守,主要是为防有证人被威胁或利诱,临时胡诌谎话,破坏审查的真实性,以减少冤假错案。
穆子安没有于上座审问,而是闲然地于一旁听着,看上去倒让人禁不住想到,这六皇子无意权力,却体恤民生,若是他继任大统,即便无拓疆之野心,也该是一位贤能治世的。
刘畚望了眼穆子安,细小的眼里闪过一道不怀好意的精光。
此时,宫里穆子凛在敬贵妃这头求不动,实在无法,正急得要出宫寻找顾颂,途中却遇见了满面喜色的刘畚嫡三子刘宇生。
“见过七皇子。”刘宇生正打算绕过他,却见穆子凛几个大步上前,抓住他的手,刘宇生下意识后退,只是却比不得穆子凛力道之大。
不过穆子凛上前便开门见山,提出了让他透露刘畚此时手里掌握的人证,以及,他们是否已经接到父皇的密令,处决燕昭寒。
燕昭寒是他国质子,寻常动不得,否则难免有羞辱北昭、挑战之嫌,但若是将蓄意投毒南越一众民众之事,便可名正言顺地杀之,北昭知晓此事,只怕还要送来歉礼。
他原先当此为针对三皇兄的局,只当质子府是为了虚晃注意的诱饵,今日却被一直不松口的母妃点醒——“若是你父皇早便看他不顺眼,想借此机会除了他呢?”
刘宇生见他满脸急色,不由得轻轻一笑:“七皇子不必忧心,此次庭审,便是为除去真凶。”
此言并没有安抚到他,刘宇生想了想,便道:“七皇子若不信,不如同在下走一遭。”
“去往何处?”
“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