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师听到这声音,才睁眼,淡淡“嗯”了一声。随后,缓缓坐起来,望向萧瑾岚,面上露出极为罕见的笑容:“所有的,都安排好了?”
“是。”萧瑾岚顿了顿,忽然道,“祖父放权,是早有打算,还是因为此事?”
重活一世,她也只知老太师一心为太师府不假,可对权力,他是否仍有留恋?而如今皇帝又虎视眈眈,已然对太师府动过一次手,难免不会有下次。
那皇帝要求她杀了燕昭寒,才肯放人,而自己如今才和离,太师府众人便尽数归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萧太师。
老太师知道她的顾虑,便道:“早有所打算,只是没个合适的时机。”
说着,他顿了顿,“不仅是为你与燕桓之事,皇上对太师府的猜忌早非一朝一夕。如今他沉迷炼丹用药,脾性变得暴戾,我怕他……”
老太师抬眼望了下萧瑾岚,眉心有挥之不去的忧愁,唇角却含着有些讥诮的笑意,苍老的声音似乎颇为感慨:“……疯了。”
那皇帝,到底是他亲眼瞧着长大的,从少年时期,到如今步入中年。他到此时,仍能记起当日初见,那少年皇子第一次唤他“老师”的模样。
可如今帝王在那奸诈道士的三言两语下便阴鹜暴戾,看着实在令他陌生心寒,他倒宁愿那帝王如之前一般把控制衡,纵然对太师府疑心不减,也好过此时。
萧瑾岚闻言,不禁回想起几次跟在皇帝身边的李道士,只单看皇帝对他那亲热劲,似乎都快比上俞繁公公了。
“祖父此言,大约是见过那李道士了。祖父认为他如何?可是那得道仙长?”
萧太师扯了下唇角,道:“得道仙长岂会自囚牢笼?”
贪恋富贵,主动步入那华丽却如同牢笼的皇宫中,甚至……意图不轨。
“自从皇上意图长生寻求灵丹妙药的消息传出后,便有许多道士闻讯而来,只是这些纷至沓来的道士许多,能走到皇上面前的却少之又少。”萧瑾岚道,“如今深受宠信的李道士背后岂会无人?”
“皇上如今派了众多人盯着太师府,不易轻举妄动。”他以为萧瑾岚要现在去查那李道士。
却不想萧瑾岚微微一笑:“燕桓已然查出了,是宁国公。”
老太师颇为惊讶,深深地望着萧瑾岚,忽然想,即便没有了庇护,她也可自生于一片天地,何况身后还有燕桓。
他之前还略有担心,他们夫妇二人貌合神离,如今看来,他倒是真正能放下心来了。
与此同时
偌大的宫殿内光线幽暗,正中央摆放的漂亮香炉升起屡屡香气,萦绕着昏暗的殿内,却被浓烈而难闻的药味给掩盖下去。
剧烈的咳嗽声从龙床上传出,宫人们端来熬好的药,却被他一把打翻,他面色不善地怒道:“李道士呢!仙丹没了就再去炼,朕什么时候要喝这种东西了!”
宫人们哪里敢迎上这般天子这般盛怒,当即腿脚一软便跪了下来。
“李道长,李道长说了,您身子是早些年落下的亏损病根,往日的仙丹不可再用了,他去为您炼制更加适合您身子的仙丹了,让您先用太医院医正送来的……”
有宫人大着胆子说道,可是话音未落,便被皇帝愤怒地打断。
“放肆!让李道士滚过来,朕……”
“参见皇上。”紧闭的殿门忽然被推开,外面的光线带着灼热的力量,仿佛瞬间能驱散殿内昏暗而腐朽的肮脏似的,只不过还未来得及施展神威,便被厚重的门阻隔在外了。
殿门再次被关上,李道士未曾走近,嘴里便已经念着行礼的词,态度格外漫不经心,若是但凡有个身份地位不俗的人在此,瞧见这态度,只怕都少不得要斥责教训一顿——这没规矩的奴才。
而皇帝却无所觉,只道:“仙丹呢,你可炼好了?”
“皇上不必着急,臣下已经为皇上炼制上好的丹药,今晚便可送来,只消皇上再等上一等便可了。”
他没有什么高明的话术,连一旁的下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厉害之处,偏偏走近时,那轻缓的嗓音落入皇帝耳中,像是有魔力般,皇帝只觉得心里那股暴虐燃烧的心绪缓缓平静下来。
“李道长方才去哪了?朕可曾让你擅自离开?”他平静下来,却仍旧有些不满地瞪向那李道士。
李道士看着面前气色愈发没个人样,身形比之前还要削瘦,一眼便能瞧出外强中干,还要强装威严的帝王,幽幽笑道:“是臣下的不是,皇上恕罪。”
他去哪里了?
自然是去见他真正的主子了。
一个时辰前
李道士恭敬地跪在宁国公面前,向他禀报着这几日皇帝的情况。
宁国公只静静听着,良久不语,让李道士心下颇为不安,旋而,宁国公忽然亲自扶起他,语气不明地道:“李道长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了,说的话皇上都听,这以后,应当不会不认我了吧?”
李道士眉心一跳,心里诡秘的心思陡然被毫无预兆地挑破,让他脸色煞白,当即便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誓死为国公爷效忠,不敢有二心!”
宁国公满意一笑,道:“之前的子蛊可以放缓了,下母蛊吧,也好让咱们的皇帝陛下再换换别的仙丹尝尝。”
“是。”
翻阅古籍才发现有此种边琞蛊毒,宁国公花费了不少功夫才收集到,交给李道士,让其融入丹药之中,炼制给皇上服下。
此蛊毒入体,初时不会被发现异样,甚至能让人产生依赖眷恋的喜爱之感,也能强行拉扯病体,让其在短时间内恢复最佳状态。
而当那人长期服用,日积月累,待子母蛊都在人体内养成,便能控制此人的言行举止。
宁国公负手望着李道士离去的背影,眼里掠过一抹深幽的暗芒,皇上,我本无意如此的,只是您待皇后和四皇子都太过苛刻,逼我们国公府太紧,我这也是不得已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