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奉眼疾手快地扶抱住皇后,看着自己竟是惊痛得昏过去的母后,忽忍不住挑了挑眉,淡淡道:“将母后扶去床上休息。”
宫人早已被眼前一幕吓傻了,皇上驾崩,皇后娘娘可别再出什么事儿啊!听见穆子奉冷淡的吩咐,宫女不禁微愣,心道:皇上驾崩了,这四皇子怎么丝毫不见悲痛之色?
宫女耐不住心下的好奇,抬眼偷望了这高贵的四皇子一眼,见他俊美无俦的面庞上神色淡淡,而那一双漂亮得不像话的桃花眼,却满是冷漠,瞅得宫女心下一凉,连忙低下眼应道:“是。”
穆子奉负手望着宫女扶着母后进内殿的背影,冰冷的桃花眸里陡然显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原来母后对父皇也是有情意的么?
他还以为没有呢。
穆子奉冷嗤了一声,转身离开。
生于皇室内,即便是血脉亲情,在权力纷争面前亦是脆弱得不堪一击,甚至显得愈发嘲讽可笑。即便有那么股子真情,可在欲望纷杂的阴谋交织下,却也大概只剩下被湮没的份儿了。
……
待皇后悠悠转醒,接受了这个事实时,宫外的大臣百姓都已知晓皇上驾崩的消息。她匆匆赶到,便看见皇帝寝殿外跪着几个位高权重的臣子,宁国公便在其间,看见皇后赤红的双眼,他抬起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欲言又止地闭了嘴。
终究这里并非只有他们父女二人,只盼皇后能明白他的用心,莫要感情用事。
内殿跪着一众哭泣的嫔妃,皇后连与他们虚与委蛇的心情都没有,径自无视地朝寝殿里而去。
几个皇子以及穆欣恬跪在皇上的床榻前,皆面含悲色,皇后近乎是踉跄地小跑上前,当目光终于亲眼锁定到床上的皇帝身上时,她忍了许久的眼泪忽地就这么掉了下来。
“皇上……”
而缓缓走近,伸手触碰着那被子下露出来的一只苍白得没有温度的手,她却像是被冻着了般猛地收回,心里升起一股匪夷所思的大胆想法,她伸手将那被子掀开,被子下被遮挡的身体便暴露在众人眼前。
穆欣恬瞪大了双眼,看着床上那乌黑腐烂的血肉,还有不少诡异的细小活物在蠕动,仔细一看,却又只是血管在突突地跳跃。那毫无阻挡陡然散发出来的腥臭让跪在龙床前的穆欣恬当即捂住嘴,险些呕吐出来。
穆子奉与穆子襄也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眸,几乎要以为是什么怪物吞噬了他们的父皇。
若是……若非,那身体脖颈上的脑袋,确实是父皇的。
皇上不是病逝……
谁人病逝后身体会是这样子呢?皇后用戴着华丽而尖锐的护甲狠狠刺了一下手心,心里却似在淌血,咬牙切齿地道:“医正,皇上当真是病逝?!”
原本跪在一旁的太医们面面相觑,老医正面色微白,才要开口,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道士忽然开口道:“皇后娘娘,皇上并非病逝。”
“!”皇后震撼不已,扭头看向那李道士,正要说什么,李道士却做了一个手势,面上露出平和的微笑,“皇上这是脱离凡尘,羽化登仙了。”
李道士这话一出,一直战战兢兢唯恐被注意到的道士们都纷纷开口,争先恐后地道:“是呀!皇后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皇上如今已经功德圆满,升天成仙去了!”
她这才注意到这几人,那些道士们都跪在门边的阴影处,独李道士站在俞繁的身侧,与他们划开一道界线。
这些道士平日里便是靠着一张嘴行走天下,混的饭吃,嘴皮子再是利索不过,如今在这性命攸关的节骨眼,甭管都是奉哪位大人皇子的命入宫接近皇帝,这时皆是不费余力,死咬着皇帝已“升仙成神”这点不肯放。
“胡说!”皇后气得连伸出的手指都是颤抖的,她恨恨地瞪着李道士,又瞪向那几个道士,“本宫看就是你们妖言惑众蛊惑皇上吃那些什劳子仙丹,才会变成这……这……”
她说不下去了,夺眶而出的眼泪昭示着她此时内心的悲痛。
她甚至不敢再扭头去看床榻上那一团已经不成人形的东西,肮脏腐臭,哪里还能窥见半分多年前冷酷威严的帝王模样?
一旁低头站立,无论真假,面上皆是沉浸在悲伤里模样的皇子们,听皇后此言,也都不禁狐疑地看向那李道士。
李道士未曾预料率先指着自己质疑的竟会是皇后娘娘,他的一切行动不都是由宁国公,皇后娘娘您的父亲所指使的么?
“皇后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李道士再次重复一遍,“皇上确实是羽化了,正因洗去俗世凡尘的肮脏,才能以至纯至正的灵魂飞升成神,得以永生!”
他说这话时,目光不自觉地瞥向穆子奉,期望四皇子能出来说点什么,否则若是再任皇后这般架势下去,岂不真要查出什么?
穆子奉闻言,心下略觉嘲讽,不过还是道:“母后,李道长所言也不无道理。何况太医与仵作都已验过,父皇并非中毒。”
皇后猛然扭头瞪向穆子奉,却不从儿子面上看见哪怕一丝的悲伤。那轻淡随意的语气,仿佛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宫人。
“子奉……!”
恰于此时,外头传来传报声——“朝世公主到!”
随即,只见一身着浅色素裙的萧瑾岚不疾不徐地踱步而入,她静美容颜上神色淡漠一如往常。
穆子奉略挑了挑眉,恰好对上萧瑾岚似无意中转过来的眼神。
“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微愣,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陡然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怎么才来?皇上平日里可待你不薄!”
萧瑾岚蹙了蹙眉,道:“皇上对岚儿之心,岚儿自然有数,惊闻此讯便立刻进宫来了。”
“皇上素日里对你那般宠爱!子奉他们尚且比不过,而你面上却一丝伤心难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