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瑜身在冷宫当中的她许久未与人交谈,那些拜高踩低的奴才也不兴得理她,素日里只有银华和梓奇等人抽空来看看她,才让她有张口说话的机会。
如今不受拘束地开口,却又显出些许生疏来。连一句表达想法的话,也咬字艰难,但到底是慢吞吞地说完了。
期间亦无一人表现出不耐打断。
燕昭寒淡淡一笑,笑应着:“是。”
南瑜坐上马车后,才回味起皇帝的圣旨,问道:“皇上是让我往后都在你府里住的意思么?”
“并非。”燕昭寒答道,“只是让您这几日可在皇子府小住几日,待您往日的玉兰宫收拾出来,身为他的后妃,自是要回后宫的。”
“原来如此……”南瑜眼里的光黯淡下来,有些失望地道,“是我会错意了……”
燕昭寒看着她这模样,心里却道:“倘若您能让岚儿喜欢,她也许会想法子留下您。”
而想到萧瑾岚,他便想到昨夜不算争执的争执。
马车在府门口停下,南瑜心里不禁有些忐忑。她年轻时曾与南越萧太师有过几面之缘,机缘巧合之下数次施恩于他。而也正因如此,那萧太师对去南越为质的燕昭寒才多方照料。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萧太师竟会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了桓儿。虽然近些日子总听银华提到桓儿与那位小姑娘是何等琴瑟和鸣,但那小姑娘对她这位居于冷宫数十年的瑜嫔,究竟又是何等观感?
听闻那小姑娘极有主意,倘若不喜她,那该如何是好?
南瑜有些纠结地望了眼燕昭寒,她与他分别十余年,在他心里,也许自己比不过那女子也说不准。
燕昭寒不曾注意到南瑜心中踌躇不决的念头,只是注意到门口下人的神色,而他们瞧见燕昭寒,赶忙上来禀报燕琉珍硬闯,气势汹汹地与萧瑾岚对上之事。
他陡然面色一寒,大步朝里走去前,轻瞥了眼梓奇,梓奇当即会意,在银华跟随他进入后。梓奇则转过身对南瑜道:“娘娘,四公主突然造访,咱们还是先去后院避一避吧。”
四公主乃为玫贵妃的女儿,南瑜往日里听到“玫贵妃”的姓名便避之不及,自然也不愿与燕琉珍正面对上。当即不假思索地点了头,跟着梓奇自后院去。
二皇子府纵然比不得其他皇子府那般华丽,但该有的气派却也半分不少。南瑜虽然常年居于冷宫中,但到底也偶有机会出去散散心,皇宫的庄严恢弘也早已印在她脑海里。
望着后院里的一草一木,她有些懵然,却并非是吃惊,而是有些恍如隔世。而也是于此时此刻,她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如梭岁月飞驰而过,而她仍留守原地的茫然之感。
来到房内,南瑜静坐了许久,也未有听到四公主离开的消息,她忍不住想到,四公主怎么还不离开?听闻昨夜殿上她对桓儿多次出言相助,今日又造访二皇子府……
南瑜脑中升起燕琉珍真相与燕昭寒做相亲相爱兄妹的念头,当即全身便有些无法抑制地颤了颤。
“梓奇。”
“嗯?”梓奇抬头,有些疑惑,“娘娘,怎么了?”
南瑜定定地看向他,道:“四公主可走了?她不会留下来用饭吧?”
梓奇微微一愣,随后抿唇一笑:“自然不会。”
“那,我可以出去走走了么?”
“娘娘想做什么,只管吩咐,梓奇会一直跟随在您身侧护您周全的。”梓奇道,“遇见四公主也不怕。”
南瑜如今年快四十,容貌却仍旧清丽,若说是二十多岁,也未尝不可。周身气质淡雅如菊,许多因着生疏而慢下来的举动,无形之中却又为她添了几分从容不迫的慢条斯理。
她闻言,脸上慢慢绽开笑容。天空中的雨已经停下,夏日里独有的炎热又自云层中缓缓透出来,她缓步走着,神情淡然而随和,似乎不含任何心事。
然实际上,她心里却想着许多事,而眼下,最令她紧张而忐忑的一件事,便是萧太师的孙女。
萧瑾岚完全想不到,身为长辈的瑜嫔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犹豫踟蹰。她望见燕琉珍离开,又看了眼燕昭寒,不知为何,原本醒来时心里郁郁的火气被燕琉珍这么一搅合,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皇子妃没事吧?”
萧瑾岚摇了摇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燕昭寒,终于,还是先开口了:“你早晨去了何处?”
“宫里。”燕昭寒似乎等了她许久,她一出声,便立刻回答,直截了当,简洁明了,末了又像是担心诚意不够似的,又补充地道,“去接母妃,她如今已到府里,你可想去见见她?”
昨夜萧瑾岚并未见到瑜嫔之事,虽然昨夜发生矛盾,萧瑾岚没有机会与他说出口,但今日从瑜嫔对于提到萧瑾岚的陌生拘谨反应来看,她们昨日应该是没有见到。
故而才有此一问。倘若不愿提前见,那便直接晚膳之时,再见面。
可萧瑾岚却认为实在多余。
萧瑾岚想了想,还是正面回应道:“想。”
燕昭寒见她这模样,便知她已然放下昨日之事,不禁笑了笑,道:“她也很想见你。”
“真的么?”萧瑾岚撇了撇嘴,道,“万一她不中意我该如何?”
燕昭寒极缓慢地眨了下眼,道:“不会的。”
“听闻瑜嫔娘娘是个极温柔的人。”
“确实如此。”燕昭寒答道。
萧瑾岚这才露出笑容。清风习习而过,穿堂风拂过并不拥挤、恍如士兵站岗的青松,携带着些许夏日独有的芳香,驱散闷热,让人心情愉悦。
南瑜确实想见萧瑾岚,一边踌躇着方式,一边又想着,让萧瑾岚不会因她的无能而对燕昭寒有什么偏见,不知不觉来到厅前,便瞧见了燕昭寒的身影。
与此同时,也注意到站在他对面,与他相对的纤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