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极了这妓子这般做派,可偏三公主却爱极了他这样子。还总赞这妓子举手投足尽是高雅,有“清傲风骨”和“出淤泥而不染”君子之姿,简直可笑至极,一个妓子如何配与他们这些君子相提并论?!
“如今本驸马哪敢吩咐你啊,倘若一个不满,高琴师转脸同我家公主告状去,那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他阴阳怪气地讽刺道。身后跟随他的那几人,当下顺着他的意一言一语地说起来——
“驸马爷何须在意这样一个清倌,说到底,您才是三公主名正言顺的夫婿,这清倌即便有几分姿色博得公主欢心,也不过是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高琴师,听闻你这卖艺是生活所迫,不知有了京城第一雅怜的名头后,手里还有银钱可以维持生计?”
“诶,这怎么会够呢?高琴师不是有位善赌的父亲么?听闻那赌术可是无人能及呀!”
“哈哈哈……”
这几人专挑高远文那世人皆知,却又无法摆脱的痛楚来嘲笑,刺虐。
那三幅吗见高远文没吭声,敛着眉的模样,配上他这略显阴柔的如玉面容,倒真是有种我见犹怜之感。
他便是经常以这般“不经意”的方式,勾引三公主的么?
驸马眼中无法抑制地掠过一道刻骨的恨意,面上却露出一抹淡笑,道:“公主仁善,才对你多加照顾,然而公主到底是女子,此前京城中是如何传出谣言的,高琴师想必不会不知。我是自然相信你与公主的,但三公主的名声,你我仍是该顾忌的。”
只要想到那日,三公主好不容易有心思来与他坐下一同用膳,却在收到高远文在那二皇子府里时,便直接了断地无视了他,匆匆赶去二皇子府,背影毫无留恋。
而后竟还丝毫不顾及自己仍在,带着高远文回来,大张旗鼓地将府里大夫都喊来给他的远文,最后大夫说他毫发无损,仍是不放心,追前追后地慰问,嘘寒问暖。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将那一切尽收眼底的驸马,无法忍受。
只怕是换作任何一个男子,都无法接受。只不同的是,他是驸马,而这样不守妇道的,却是个他打骂不得、还要卑微捧着的公主。
高远文垂着眸,一言不发。而他身旁的抱琴女子眼含忧虑,转向驸马与那几个“斯文人”的目光却充斥了敌意。
这些人怎么阴魂不散?
分明是那位三公主一直缠着我家公子,若你们当真有本事,倒不如让那三公主死了心,莫再给我家公子带来灾祸了!
然,这些话她忍了又忍,才没当面说出来。
“我知高琴师并非那等用心险恶之人,要去刻意败坏公主的名声。”驸马轻轻一笑,手中折扇轻摇,“不如这样,往后你有任何难处,只管来找本驸马,关于银钱上的,本驸马还是能相助的。”
“我家公子才不需要!”抱琴侍女到底是忍不住,尤其是见这驸马假惺惺的嘴脸,更加怒上心头,“驸马爷有这般闲心来刁难我家公子,倒不如去管管你的公主!”
高远文一直都面无波澜起伏,此时听见抱琴侍女的话,面上第一次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随后立刻抬眸,几乎是下意识地挡在她身前,不让驸马等人刻意去注意到她,并紧随其后地说了句:“驸马爷的意思,我自然知道,我无意纠缠公主,也望驸马能有做夫君的威严,管束好的自己的娘子。”
驸马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住,原本以为胜券在握、悠闲地摇着扇子的手也陡然收紧。
“你说什么?!”他的面色霎时间变得铁青。
高远文却一反常态,颇为嚣张无礼地直接转身离开。抱琴女子也立即跟上。
徒余驸马面色阴沉地立于原地,完全没想到高远文一个青楼妓子这样的男子,平时都不见有什么声音,此时竟敢如此嚣张,几个跟随者面面相觑,心下都疑心是否哪里出了问题。
这高远文何以如此嚣张?除了三公主,他还能倚仗谁?
难不成,这驸马如今在三公主心中的地位,连高远文都不如了么?
几个跟随者对视一眼,心里不禁暗自盘算起来,他们原本出身不好,偶然机遇下才得以接近这个三驸马,本就是想借机往上,而今这三驸马似乎连他们所想的地位都不及。
他们还有必要追随么?
……
“公子,您是不是生我气了?”
抱琴女子默默跟在高远文身后,途中未见他说过一句话,不由得心下忐忑,待回到梦两楼后,她放下了琴,房内也没了旁的人,她才忍不住道:“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气不过……”
她有些委屈,但心下更担心的还是高远文不理她。
高远文见状,原本心里略有的郁结都消散了大半,他幽幽叹了口气,道:“我知你心意,只是驸马到底也是驸马,都是权贵。只需你我日子顺遂便好,旁的也不再求了。”
侍女低下头,忍不住嘟囔抱怨了一句:“只要那三公主在一日,咱们的日子便难以顺遂。”
何况……侍女偷偷抬眼望了下高远文,心道,身为梦两楼的头牌清倌,又有如此这般绝佳的气质与容貌,即便没有三公主,也会有旁的三小姐、三夫人,为他倾倒。
“你说什么?”高远文没有听清她在兀自嘀咕什么,下意识地问道。
侍女当即摇了摇头,扬起脸微笑:“没什么,公子没有生我气便好。”
方才在那驸马面前,公子一反常态,颇为无礼地先行离去,她自然知晓,那是公子为了护她,将那驸马的注意转到他自己身上。
房内染着梦两楼特质的香,待得久了,极容易让人意识飘忽,飞旋至九霄云外,而梦两楼内的人基本都服食了可以抵抗这香气蛊惑的药,侍女却觉得所服用的药并没有什么用。
望着高远文的如玉面庞,她仍旧会如初见时那般惊艳,神识飘忽。她抿了抿唇,收起那混乱的思绪,轻笑着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