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闷气燥,诸位公子小姐想必都听腻了那些曲子,不知还想听什么新鲜的,公主容许,高某愿为诸位献艺,以博一笑。”
若凌于远山之巅不染尘埃雪莲般的高远文,第一次当着三公主的面,说出要为他们献艺的话。即便他本就是清倌,在梦两楼为人献艺也是常事,只是一旦到了三公主府,便是独属于三公主的。
以往便不说了,即便此刻他开口,他们也不敢当着三公主的面指使啊。
而那些为难萧瑾岚的人,又如何不知高远文此话之意,“天闷气燥”,岂不是言她们对待萧瑾岚火气大么?想借此息事宁人?
而接下来,燕琉诗的一番话,则让她们原本还未使出来针对萧瑾岚的话术和招式,纷纷如云烟消散——
“远文既有如此雅兴,诸位便也不必顾及了。”燕琉诗淡淡一笑,好似一切都不在乎,然而,不经意间扫过萧瑾岚的目光,却在她身上顿了顿,闪烁片刻,才移开视线。
众人闻言,皆不禁骇然。
这清倌何时又与那不知哪个旮旯角窜出来的金岚,有这般好的交情了?
三公主难道瞧不出来么?为何还要帮那金岚?何况,当初唆使召集她们去为难这金岚的人,不正是三公主您么?
这些贵女面面相觑,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萧瑾岚望见高远文投过来的目光,抿唇一笑,领了他这个情。当初救他的父亲,不过是看中了他背后的三公主,本就目的不纯。
他先前救了翠竹,本就是莫大的恩情,更况论此时又仗义相助,即便他不出言,她也能解决这些人的“围攻”。
但,还是承了他的情。
至于这三公主……
萧瑾岚默默地垂下眼,心想,大概是得罪透了。
……
侧卧在阴暗的殿内,靠着边域小国进贡的特殊冰块避暑的燕琉珍,一边端详着这夏日开出的奇特花,听着下人禀报三公主府上夏日宴之事,越听下去,脸色越发不对劲。
待她说完,才缓缓的开口,道:“所以呢?”
阴恻恻的,让人不禁脊背发凉。
宫女颤了一下,道:“所以,所以……金岚未曾有什么阻碍,便潇洒自如地离开了……”
“……”
燕琉珍紧紧拧了下眉,漂亮的脸蛋上面色阴沉如水,“我这三皇姐还真是被那怜人迷昏了头,竟如此优柔寡断。”
一旁的嬷嬷忍不住道:“三公主心中有他,定然是在意那高琴师的看法,既然三公主心里已对那金岚生出不满,经此一事,想必愈发厌恶她……”
“厌恶又如何?!”燕琉珍突然尖声道,手里方才还在被欣赏的娇嫩花陡然被攥紧,“她设宴不也是因厌恶金岚么?就因为那怜人的一句话,便白白浪费了这番机会!即便还有下次,又如何?”
原本跪着的宫女被吓了一大跳,而身旁的老嬷嬷看着这四公主长大,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古怪脾性?
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习以为常,平静地问道:“那倘若是公主,会如何呢?”
燕琉珍冷笑道:“若是我所钟爱之人是如高远文这般毫无倚仗的怜人,他自然只能任我拿捏,我又何须计较他的心情?总归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这番言论不似女子所言,在她这样长相偏稚嫩的脸上显出如此神色,却不显违和,反而有种诡异的契合。
“罢了。”她摆了摆手,往后一靠,面色却未有好转,只是眯了一下大眼。
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翘起唇角,道:“既然她如此在意那高远文,我便让她亲眼瞧瞧,高远文同金岚暗通款曲的样子,如此,我倒要看看,她还是否会为高远文而对金岚手下留情!”
话音落,她手里一直无意识捏着的一支鲜嫩的花枝,陡然被折断。
……
“好久不见啊。”
萧瑾岚惺忪着双眼踏入饭厅,便对上金无尘一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萧瑾岚有些惊讶,并非在此见到他,而是,他怎会对自己笑脸相迎了?
萧瑾岚视线轻轻偏移,注意到他身旁坐着的燕昭寒,当即心下明了,原来如此。
这般想着,她一边朝桌子边走去,一边也报以一笑:“好久不见,金阁主。”
“岚儿还是一如既往……”
话音未落,金无尘便感觉到一股极其森寒而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他愣了愣,之前几次对萧瑾岚之所以没有好脸色,完全是因着燕昭寒总强迫他来为她做些不符他身份之事。
而平时的他,对长相好的女子,从来都不吝啬笑容与甜言蜜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清竹阁阁主,从来都是风流多情,但万花丛中过,也能潇洒身退,片叶不沾身。
然而望着眼前笑意款款的萧瑾岚,身后一道略显阴凉的目光,他猛然惊觉,眼前女子可不是他往日遇见的那些,不能随意调戏的。
金无尘话音便止住,正想重新换句话出口,萧瑾岚便先笑道:“金阁主是遇见了什么喜事么?”
金无尘见她自然地在燕昭寒身侧落座,接过燕昭寒亲自递过来的筷子,未有半分惶恐,反而是早已习惯的模样,不禁偏了偏眸,注意到不远处立侍的季舞和青儿,她们目不斜视,丝毫没有惊讶。
对于独剑山庄这些人来说,他们的庄主该是受无上尊崇的,瞧见这一幕不该无比震惊错愕么?
金无尘自顾自想了一会儿,心道,大约是此类情况发生了不止一次,她们都已见惯了吧。
他在一旁落座,回道:“自然是有喜事,不过,这是关于你家殿下的喜事。”
萧瑾岚有些意外,偏头望向燕昭寒。
他有什么喜事是她不知道的?还需要金无尘来通知?
燕昭寒见她无比惊奇地望着自己,眼神里还有满满的疑惑,不由得弯了下唇,语气略显轻快地道:“金无尘借用清竹阁之便,成功向父皇请旨,让他的亲妹,嫁入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