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悦望着那几乎变了一个人似的燕昭寒,对于萧瑾岚这堪称放肆的举动以及燕昭寒那无限温柔的神情,震惊之余,心下说不出的酸涩。
她以为,如殿下这般的人,即便对人心存好感,也会因不善言辞而拒人于外……却原来,他也是会有这般温柔耐心的模样,仿佛洗去了所有的风霜与寒冷,自一片黑暗血腥中挣脱而出,回归人间,周身都似萦绕着一股奇异的宁静与平和。
而带他自黑暗里跃出的,让他有如此改变的,是,这位岚小姐么?
见银华与梓奇早已是衣一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模样,前者依旧是满面笑意,仿佛极为高兴的模样,后者则是面色淡然,眼底的轻松与愉悦却抹不去。
文悦抿了抿唇,只觉得自己才是与此处最为格格不入之人,却又不敢擅自突兀地离去,只能默默地立于原地,垂下眼,尽量不听,不看。
然而,若是仅凭此便能控制自己纷杂的心绪,她又怎会明知他身侧已有人相伴之时,仍旧伤怀痛心至此,顾影自怜,依然难以释怀。
文悦竭力控制下垮的嘴角,眸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萧瑾岚洁白皓腕上的那镯子。
与此同时,五皇子府
“张兄。”一人敲响了张鸣的房门,看着面色不大不如从前的张鸣,忍不住嗤道,“怎又是这幅样子,待会儿见了五皇子,这岂非大不敬?”
张鸣掀起眼帘淡漠地扫了他一眼,道:“何事?”
前两日燕简手下对铃儿的所作所为,很明显,燕简再不信他了,既如此,他也无需再虚与委蛇。
只如今他身在五皇子府,无法相救,也许只能靠那位二殿下相助了。只是,又欠他一个人情罢了。
“五皇子召见你。”
同为五皇子府门客,这张鸣分明是南越人氏,却不知怎地,深得五皇子信任,多次召他议事,大伙儿都对之羡慕嫉妒,谁知此人自断前程,无五皇子授意之下竟贸然得罪六皇子。
也不知他与六皇子亦或是那玫贵妃的母家有何恩怨,竟如此鲁莽,如今那贾震与贾氏一族还不如安然无恙?
而今察觉难以撼动贾家,便这般颓靡不振,不知如此愚钝之人,五皇子还召见他作甚?若换做自己,必定将此人赶出五皇子府。
“哦。”张鸣只一抬眼,便能大约知晓眼前之人心中在想什么,不过他已懒得去管,闻言只淡淡应了一声,便举步朝外走去,随后将自己的房门给带上,扬长而去。
留下那人在原地还未来得及反应。
燕简坐在厅前正用着午膳,旁边立着几名美貌侍女伺候,他心情似乎极为舒畅,面上都浮现着笑容,见着张鸣的到来,也不管他的不修边幅,笑意扩大。
“来了,快坐。”
他的语气极为温柔,几名侍女若非抬眼望去见着的是张鸣,还以为是他某个新宠的美貌女子呢。
“见过五皇子。”
“哎呀,何必如此拘谨?”燕简笑盈盈地指着一旁的座位,“快坐,今日我有一桩要事,告诉你,往后你指不定便能与铃儿妹妹相见了呢。”
张鸣身形一顿,眸色有些片刻的凝滞。
燕简却没有察觉般,自顾自地道:“我那位二皇嫂,还真是与众不同,倘若她是北昭女子便好了,我定会将她收入囊中。”
张鸣无甚血色的唇瓣动了动,轻轻弯了下唇,状似漫不经心地道:“她怎么了?”
然而无论再怎么漫不经心,只要问出了口,又如何再能证明毫不在意?
“她今日,要亲自来我的地盘,抢我们的铃儿妹妹。”燕简诡谲一笑,随后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说,我要不要杀了她?”
说这话时,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张鸣的面容,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眸里的诡谲之色仿佛化开,融入无边浓稠的黑暗。
而张鸣闻言,一直波澜不惊的心猛地下沉。虽然他与萧瑾岚接触不多,但也知晓她行事之谨慎,即便是要去救铃儿,也不会让无关紧要的下人都能随意知晓。
可燕简却知道了……
这岂不是说明,那位二殿下的府里,他们所信任的下属当中,有燕简的内应?
……
虽靠近初秋,但日头仍旧烈烈,正午时分,即便是在这较偏冷的庄子上,依然闷热地令人难受。
铃儿默默注视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眼眶里泪珠打转,却硬是没落下来,良久,她放下衣袖,遮去伤痕,抿了抿嘴唇。
“听说你不肯用饭?”此时,门被无所顾忌地推开,进来一个黑衣人,开口便是质问,语气冰冷无情。
铃儿眼底的委屈还未消去,又重新染上了恐惧之色,最终只是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我……我不饿……”
她不肯用饭,想着若是如此饿死了,也不必拖累哥哥,心里却仍抱有一丝期待,这些人指望着用她来控制哥哥,应当不会让她死,既如此,她何不借此来让他们不痛快?
然而当亲自面对这些人时,那些小心思便立即被畏惧冲散。
“不饿?”那黑衣人冰冷地扫了她一眼,随即道:“那你便饿了再吃吧,晚饭也不会给你准备。”
说完,便转身要走。
铃儿当下便后悔起来,踌躇着又不敢开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并将房门关上。
“好铃儿,你这招真是高。”忽然,房中突然响起一道清凌凌含笑的女声。
铃儿浑身一僵,回过头见到竟是那晚搭救自己的金岚姑娘时,当下瞪大了双眼,有些震惊,随即反应过来,当即喜上心头。
萧瑾岚微微一笑,抬手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方才那黑衣人被铃儿气走,短时间内,自然不会回来,只怕心里还得意洋洋,等着铃儿自己饿了,熬不住面子,主动求饶呢。
她来的时机,还真是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