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桓……”金无尘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古怪地笑了两声,“我原本只当你是喜欢这萧瑾岚,但也只是那等有对比的喜欢而已,如今看来,你倒是成了她手中的一把剑了。”
萧瑾岚闻言,皱起眉,她出言制止燕昭寒盛怒之下的冲动之举,救了他一命,他却好似一心求死,还在这儿挑拨燕昭寒与她的关系?
他是见着救不了文悦,便想同她一块儿死么?
殉情?
她倒是不知这位风流的金阁主,竟对这文悦堂主有如此深情了。之前金无尘几次来府上,即便遇见文悦,也彼此仿佛不认识般,熟视无睹,未曾见他们有什么往来。
也许是什么她不知道的旧情吧。
萧瑾岚心下腹诽,面上却神色如常,正想开口替自家殿下说些话,却听燕昭寒凉薄的语调缓缓响起:“即便是剑,也是她不会轻易舍弃的一把。”
寻常人若能得独剑山庄门主或堂主的青睐,便足以出去吹嘘一番,更况论入了其神祇般庄主的眼中。
而旁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庄主,却甘愿成为此人手中的一把利剑。舍弃?只要不是三岁弱童,谁会舍弃这样一把“绝世神剑”?
萧瑾岚听着他这话,眸色一瞬间复杂起来,时至如今,他仍是不敢过分信任她对他的心意么?故此回金无尘,也只能倚仗自己身后的独剑山庄庄主的身份。
燕昭寒眸色凛冽,却是如萧瑾岚所愿般抽回了剑,猩红的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滴落在地。金无尘也似是抵抗不住般,单膝半跪地倒了下来。
文悦怔怔地望着他,她确实不曾想到,自己都落到这般境地,甚至之后也许还要背负叛主的无尽骂名,唯一站出来护着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兄长,而是……
多年前便已决裂的金无尘。
“金无……”文悦颤抖着惨白的唇瓣,泪珠不绝地自眼眶中滚落,她抬眸仰视着燕昭寒。燕昭寒却恰巧逆光而立,光芒自他头顶落下,照射得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眼前无比高大的身影却与记忆印象中一般无二。她艰难地瞪大眼睛,想最后再看一眼她的神祇,却始终看不清。
她竭力控制着下垂的唇角,一滴晶莹的泪珠却自唇畔滑过,她无声地张了张唇,却是一个字也没发出来。
一道尖锐的刺痛划过细嫩脖颈的皮肉,凶猛地刺进去,鲜血横飞,意识消逝前的最后一刻,她在逆光中,仿佛看见了多年前高挑瘦削的少年身影。
那少年同他们一起自冷宫里挨过难熬的岁月,逐渐变得沉默寡言,周身皆是生人勿进的阴冷残虐,及至赶赴南越为质时,瘦削少年转身的背影,仍旧惊艳了她一生。
那道翩若惊鸿的身影远离之前,在北昭的每一处,都是她离他最近之处。
……
轩辕无声地闭上眼,而金无尘却陡然僵在原处,犹如失了魂魄般,却是双目大睁,目眦欲裂。
旋而,像是终于接受了眼前一幕般,唇角抽动,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随即,转身离开。
“他……”萧瑾岚挑了挑眉,有些犹豫地开口。燕昭寒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离开此处,语气淡淡地道:“不必理会。”
萧瑾岚闻言,不禁抬眸。她在女子当中本就不算特别高挑,站在他身侧,更是被他高出两个头。而今与他靠得如此近,偏眸抬眼间,只堪堪望见他紧绷的唇线与冰冷的下颚线。
她动了动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燕昭寒并不是那等鲁莽之人,既然有能力培养到如今的势力,此番处理文悦,应对金无尘,他应当都有应对处理之法,而无需她来胡乱操心。
“金无尘不会如何,顶多过两日,便会释然。”燕昭寒却似是察觉到她的想法,攥住她手腕的力道无意识地加重了些,隐含着些警告的意味。
萧瑾岚抿唇一笑,缓缓反手握住他,双眸眯起,悠悠道:“我可不是在想他与文悦的恩怨旧情。”
燕昭寒有些疑惑,偏过眸看了她一眼,却只撞进她盛满笑意的眼眸当中,琥珀色澄澈的眼眸弯弯,落入细碎的光芒,仿若璀璨的稀世珍宝,让他一眼望进,便再难移开目光。
二皇子府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被人搀扶着下来。她抬眼望了下二皇子府的大门之上的匾额,明媚的大眼中掠过一道极其浓烈的恨意。
虽已临近初秋,然而天气仍旧是有些闷热的。她却身着宽大广袖的长裙,外披一件精致流云披风,发间摇曳的步摇与朱钗,衬得那染了些病态苍白的面容愈发美丽娇嫩。
她咬了咬下唇,举步迈入二皇子府。
然而,才进去,就瞧见了萧瑾岚的身影,以及跟在她身侧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身量不高,面容也显得极其嫩,嘴里不知说着什么,即便什么也听不见,她也能感知到那小姑娘的声音之小,以及内心的羞涩与拘谨。
便是这两个女子……
她的远文,便是为了这两个女子舍命的么?
他与萧瑾岚何时有了那般过命的交情?那小姑娘又是谁?她这几日在府中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头绪。
不过仅仅是燕简府上一门客的妹妹罢了。即便那门客当初曾摆了贾震一家以及玫贵妃一道。
“金岚!”
她脑子中混沌的思绪还未理清,嘴边先一步喊了出来。
萧瑾岚略有诧异,望着那披着披风的燕琉诗,多日不见,她憔悴了许多,眼下是难以掩去的疲态,眼眶外仍旧有些发红,也不知这几日在府中哭了多久。
“见过三公主。”
铃儿一听是公主,当即连忙跪下行礼,结结巴巴地道:“参……参见三公主……”
燕琉诗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铃儿,忽轻笑一声,弯腰去扶:“快快起来,何必行此大礼……”
铃儿受宠若惊,没想到传闻中高不可攀的公主此时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还如此和善。
然而,当铃儿尚沉浸在那有些不真切的飘然感觉当中,想象中温柔近人的公主,漂亮的双眸里眼神陡然一厉,浓烈而疯狂的杀意聚集在手中,藏匿在广袖当中的匕首骤现。
寒光大闪,冰冷的刃尖便朝铃儿的心脏处刺去。
而这一切的发生,铃儿尚未察觉到半分,甚至来不及反应,更况论闪避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