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韵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她自然不是心疼那个男宠,不过是花些银两就能买到的玩意儿,在东霍的这些日子,她早已不是当初在南越被那所谓规矩礼教束缚压抑得什么都不敢做的萧韵了。
她是阏氏,无所不可为,无人敢不从的阏氏。
“为何?”萧韵挑了挑眉,“你杀了他?”
“自然不是,我怎么敢杀人呢。”桑可淡淡地否认,眉眼间染了些许笑意,缓缓向萧韵走近,于软塌边坐下,修长的玉骨手搁上她白皙而柔软的大腿。
萧韵忽然浑身一颤,对上他略含幽光的漆黑大眼,只觉得魂魄都险些被勾走,然而与桑可打交道这么久,她又怎会不知此人的危险?
垂眸淡淡扫过他抚在自己腿上的手,也不敢收回,只不禁想起许久之前,她初来东霍时,一众冷漠与轻视的眼神当中,只有他,面前这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绝美少年,给了她异样的期待。
即便这期待在来到东霍后,便破碎得连残渣都不剩。
彼时的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处境究竟是何等无力而卑微,被东霍皇室男子当作玩物一样分而享用,求救的目光投向外面静静望着这一切的桑可。
而他那一双漂亮得恍若能发光的漆黑大眼里,含着丝丝与以往别无二般的笑意,于仿佛身处炼狱当中无法挣脱的她而言,却是冷漠到了极点。
当然,她也清楚,这少年是那么多有资格享用触碰她的男子当中,唯一一个没有动她,还十分耐心地带她回去,为她的伤处上药,极尽温柔的人。
“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么?”桑可慢条斯理的低柔嗓音响起耳畔,萧韵不由得浑身一震。
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许久之前,她被拥有特殊爱好的王侯折磨得全身都是伤,连站也站不起来时。是他主动主动站出来及时叫停,并以他还没玩够为由,光明正大地从那王侯的帐子中将她抱了出去。
东霍向来无人能拒绝桑可的要求,那王侯也不例外。
可他将她带回帐中,却未曾动她,只命人备好浴桶,比一般宫人还要伺候得周到,为她清洗伤口,细心上药。
彼时,那抹了些许药与温热的水的指尖不如此时的冰冷,她仍旧记得那时的触感。以及,少年冰凉而极具蛊惑性的嗓音——
“真的是,这样怎么活得下来呢?”
“想活下来么?”
“取悦我?不,不需要,我只是一个臣下而已。”他幽幽地笑道,“你要做的,自然是把握你如今夫君的心了……不过,伺候过那么多男人的你,分得清谁才是你真正的夫君么?”
萧韵自然分得清,那个大婚之夜碰过她一次之后便将她扔到他那所谓的表兄弟叔伯当中,大方地任由他们享用自己的阏氏,自己则出去射猎饮酒,好不快活的高大男子,东霍唯一的王子殿下。
在桑可的提点和帮助下,她也不负所望地把握住了那王子殿下的心,有了他的庇护,自此,再无人敢动她,也无人敢轻视她。
可,不论在别人面前如何拾起自尊,面对眼前之人时,她仍旧忍不住战栗,仍不住自卑,仿佛仍旧是当初那个任人肆意欺压凌辱的玩物……
她终究是在他手底下翻不了身。
于是,他问:“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么?”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答道:“记得。”
“所以……”桑可的指尖缓缓自她大腿往上,另一只手却将她低下的头强行抬起,望着她不知是因愤怒还是尴尬而涨红的脸,他唇角噙着一抹幽凉的笑,只是眼底却无丝毫笑意,只让人觉得寒从心起,“不日便要到京城了,人多口杂,眼线众多,我不希望有什么意外,到时候王上听见风声,你便再无翻身之地。”
萧韵全身不可遏制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倔强地道:“我自有分寸的……”
然而话音才落,对上桑可的双眼,她便再也没声儿了,片刻,咬了咬牙,道:“是。”
她找男宠,不过是为了纾解欲望以及放肆一把内心那无处释放的自尊心罢了,在东霍,外族女子的性命连最低等的奴隶都不如,即便她是如今新王最宠爱的阏氏,却也只是依附于他生存。
如桑可所言,一旦让他知道什么,失去了他的宠信与爱意,那等待她的,绝对是比初到东霍时还要生不如死。
……
东霍一行浩荡的队伍抵达京城时,正是日落夕沉之际,长街上聚集了不少来观望那传说中,惹得东霍新王枉顾多年传统礼制而独宠的阏氏,据闻此人来自南越,不知究竟是怎样的美人。
两排侍卫手持长枪开出一条空旷的道路,队伍正中央的偌大而漂亮的马车,令北昭百姓不由赞叹,这样独特制造的马车,也许只有在东霍那样的国家,才能制出来。
只不过他们围攘在此,却未曾见到那阏氏的容颜究竟是何等的美丽。
来到大殿之上,为首的少年一袭使臣玄色绣着暗红纹路的长袍,戴着整齐端正的官帽下,一张绝美而异样苍白的面容呈现在诸人面前,弧度优美的菱唇不知染了什么唇脂,一抹极致的殷红与乌黑垂在脑后的墨发,衬得面色愈发白得不正常,让人莫名想起堂前森然的修罗像。
只是修罗没有如此绝艳倾城的容貌。
那漆黑的大眼犹如深不见底的漩涡般,深邃而幽冷,在眉眼微弯时,又漾开层层光点,好似能勾人般散发着光亮。
众人惊艳骇然间,不由得心下道:“这……便是那位使臣桑可么……!”
彼时他们尚觉传言夸张,然此时此刻,亲眼所见,方能体会到已被先皇逐出北昭的那位廉亲王,是何等心绪了。
而此时,他尚且只是没什么表情,神色肃穆,倘若他笑起来,又会是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