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的朗月逐渐被移动的阴云笼罩,漆黑的空中看不见半分光亮,只偶尔有掠过的凉风,昭示着隐约流动的危险。
这一夜,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夜。
“等等,你说,燕琉珊忽然自那草丛中出现,抱起了你的猫儿?”皇后拧着眉问道。
“是呀,你说她大半夜不在自己寝宫里待着,到那草丛里去,还说我的猫猫袭击了她,实在是可恨。”燕琉铃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将心中的想法尽数说出来。
皇后点了点头,道:“这确实有些奇怪,不过倒也不必管她,那等下作之人,想必平日里小偷小摸惯了。”
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然而当几日后,六皇子与人偷梁换柱、瞒天过海越狱的消息传来时,她回味起来,才猛然惊醒。
“是那个贱人帮的他!”
而经了这一提点的燕琉铃立刻也反应过来,怒道:“好啊!我说平日里见着我就躲得人,怎么敢迎上来,还用脏手碰我的爱宠,原来是为了帮六皇兄打掩护逃走!”
皇后也有些咬牙切齿,道:“那小丫头,平日里倒是小瞧她了,只当她与二皇子有些交情,给她些脸色,不曾想还要多管六皇子的闲事。”
燕琉铃被戏耍的愤怒已经冲了上来,忍不住道:“贱人,那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命管!”
她往日里便与燕琉珍不合,自然也不会喜欢燕怀,好不容易燕琉珍死了,燕怀也锒铛入狱,眼看着玫贵妃又大逆不道私通侍卫,荒淫无道秽乱后宫,这燕怀便是有再多的命,也扛不住。
不曾想,他竟然越狱,以戴罪之身逃了出去!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逃出去的!
燕琉珊,你竟敢将本公主当傻子愚弄!
愤怒将要把理智冲垮,燕琉铃当即便离开了皇后寝宫,带着宫人将燕琉珊抓了过来。
“铃儿?”燕琉珊被几个宫人不由分说地抓起来时,心里还忐忑是什么刺客,只是望见他们的主人后,那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随即忍不住道,“铃儿,你这是做什么?”
“别叫得这么亲热,你个贱人,没资格叫本公主的名字!”燕琉铃冷声道,“来人,张嘴!”
“是!”
燕琉珊知晓燕琉铃这个嫡女是比燕琉珍还要嚣张的存在,平日里从未将她放在眼里,更不曾将她当做姐姐。
但近来因着二皇兄回国之事,她对她的态度明显有了些许好转,虽说还没有将她当成姐姐,但好歹也是七公主的身份,她是决计不敢如此堂而皇之地这般待自己的。
怎么这会儿却……
嬷嬷粗糙的手硬邦邦的,犹如铁板般,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后知后觉地袭来,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八皇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父皇知道了会生气的!”燕琉珊眼里水雾氤氲,有些止不住地滴落。
然而望见这样的燕琉珊,燕琉铃却丝毫不觉解恨,被愚弄戏耍的滋味一直萦绕心头,她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除了一直不知死活同她作对的燕琉珍外,连三皇姐都要避让,更何况这个下贱宫人的女儿。
可她,竟然被这下贱之人给摆了一道!
只要想到燕怀如今还在外面逍遥,说不定还准备东山再起,她便心中郁郁难平,怎能让这个贱人继续好过?
“你、该、死!”燕琉铃一字一顿地道,眼里的阴鹜令见者心惊。
……
“你,你说什么?”
“七公主薨逝了……”
萧瑾岚不禁抓紧了手中的衣袖,偏头看向燕昭寒,却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紧抿的唇角透露着他此时的不平静。
“是,何人所为?”
“大约是八公主知道了,七公主有帮衬六皇子离宫的嫌疑,这才去……”梓奇说着,偏头看了眼萧瑾岚,他知道自己这样说也许是对夫人而言并不好受,但这确为事实。
萧瑾岚张了张唇:“是我利用了……”她……
她当初答应了华亦宸,必会帮他报仇,所以在玫贵妃之事败露后,便已算到六皇子定然不会坐以待毙,故而暗中授意七公主在宫里为他保驾护航。
而她早已在宫外安排好一切,只待六皇子一出来,在外等候多时的华亦宸便能手刃燕怀,心中有所慰藉。
但是授意七公主时,她只想到,七公主在宫中多年未有事端,一般人不会怀疑到她,却一时忘了,倘若有人怀疑,便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对她出手。
且她,无还手之力……
“与你无关。”她话音未落,燕昭寒便已冷冷地打断,随即道:“是燕琉铃,还有皇后。”
“不错。”梓奇立刻接话道,“夫人,倘若不是皇后提醒,想必八公主也不会联想到此事与七公主有关。”
“皇后……”萧瑾岚动了动唇,没有再开口。燕昭寒却无声地将手心覆上她的手背,缓缓道:“珊儿之事涉及皇后,我知你心中在想什么,不可急。”
望着如此平静冷静的燕昭寒,萧瑾岚怔了片刻,随后缓慢地点了下头,然而看着他俊美而精致的面容,却又忍不住想:“倘若出事的是我,你也会如此理智,等待更好的时机再出手么?”
燕昭寒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些许光亮,然而偏眸对上他的眸光之时,萧瑾岚隐约之间,还是能从中看见自己的面容。
“会。”
一字落下,萧瑾岚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将心里话都问了出来,然而,他如此专注的眼神,已经倒映出自己面容的瞳眸,不由得让她那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前世,大雨滂沱之际,他不顾所有的筹谋与盘算,自北昭远赴千里到南越,带走她那已失去生息的躯体时的模样。
他说“会”,可是那事实一样的经历摆在眼前,她又怎会忘记——那出自本能的,最直观的行为。
萧瑾岚不禁莞尔一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