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褚云攀中状元之后,各家各户送来贺帖和贺礼。
褚伯爷收帖子和贺礼都快收到手软了。
以前,家里有什么大事喜事,派出帖子,别人不一定到,甚至只派个下人过来应付一下。
现在没有请人,那些亲戚却主动上门,又是恭贺,又是送礼的。
第二天,就是琼林宴,整个褚家都出席。
这天一大早,叶棠采坐在妆台前梳头。
秋桔就在衣柜拼命地翻衣服,抱怨着:“早知会中,就该多做两套华丽的春装,瞧瞧,现在捡起来都不能穿了。”
“那随便挑一件即可。”叶棠采笑了笑。
“哪能随便。”秋桔却不赞同,“这可是第一次参加宫宴。而且,我听说,各家贵女都会参加,到时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听说京城还有什么第一美人,第二美人的,咱们都没见过。”
虽然她一直对自己家的姑娘容貌很有自信,但京城这么大,她们见过的千金贵女,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几个。今天又是褚云攀的大日子,自己姑娘作为褚三奶奶,被压了一头反而不美了。
秋桔挑拣了两刻钟,才决定好了衣服。
等梳洗打扮整齐,秋桔又去叫了褚云攀,夫妻二人一起来到了东角门处。
秦氏和褚妙书和褚妙画早等在那里。
褚妙书看到她便皱着眉:“小嫂嫂,你好慢唷!”
秦氏严肃的脸色带着恼意,她是不是想着,那个庶子高中了,便高人一等了?就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辰时过半才出发,还剩一刻钟。”褚云攀道。
秦氏脸色更不好了。以前说十句话,这个庶子都崩不出一个屁来,现在她才说一句,他就反驳了。
“哎呀,你们都到了。”褚伯爷笑着跨过垂花门,走过来。
他穿着玄色阔袖圆领锦袍,脸上带笑,一扫以前萎靡和郁郁不得志,春风满面的。
褚伯爷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见只有他们几人,就说:“怎么不见大郎夫妻,还有二……咳,怎么不见他们夫妻的?”
自从褚云攀高中,褚从科整个人都消沉了。哪里还会跟着出席琼林宴。
秦氏道:“大郎素来不爱到外头走动,海儿病了,他媳妇放心不下,便在家里照料着。”
秦氏说着,心里憋屈。
当她也愿意参加庶子的琼林宴,但想到女儿年纪越来越大了,这次琼林宴,信阳公主准会参加,到时好把女儿与那小郡王的亲事给订下来。
订下来之后,借着信阳公主之势,也好给大郎谋个好差事,到时示必会被这小贱种给比下去。
“那走吧!”褚伯爷嘿嘿笑着。
褚伯爷、秦氏和褚妙书上了朱轮华盖大马车,叶棠采与褚妙画上了青篷小马车,褚云攀在外头骑马。
一行人缓缓地前往宫里。
……
华清园,是皇宫环境最为清幽华美的一个花园。
到处奇花异草,亭台水榭。只见大大的华清湖上,架着两座八角攒尖顶的水榭,琉璃瓦在明媚春光的折射下流光溢彩,红柱垂花,极尽繁华尊贵。
两座水榭由白玉雕龙戏凤的架桥相连,中间却是一座大大的白玉平台,可供人摆宴请酒。碧绿湖水双环绕,鸳鸯野鸭逐浮萍。倒是一派好风光。
此时此刻白玉平台已经摆上三四十张雕花檀木矮几,这是一会帝皇请酒之地。
这么一个白玉平台,三四十张小桌,自然坐不下今天到场的宾客。
那上面只座帝后和前十名的进士,剩下的是朝廷重臣。
其余各家官员或是贵女贵公子们,俱在华清湖岸上设宴。
现在已经将近巳时,各府参宴的人已经到了十之八九。
华清湖岸上,一个卷棚广厦里,一群新进士正在斗诗论酒。
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后,有两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正躲在那里悄悄地往那边看。
一个身穿黄衣,长相俏丽的少女道:“哪个?”
“就坐在柱子傍,跟人在下棋那个。”另一名白底梅花袄裙的少女道。
黄衣少女抿嘴一笑:“下棋?正对你胃口啊!”说着细细地往那边瞧去。
只见那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长得俊朗不凡,一身宽大的米白色衣袍,把他整个人衬得面如玉冠,温雅若水。
“这是第四名传胪,听说是除了状元郎之外,最俊俏的一个。”黄衣少女笑。
白底梅花裙的少女小脸一红,嗤一声:“又不只是选他俊,是才华横溢。”
“才华横溢,不正对你么?我们的第一才女。”黄衣少女一边说着,便咯咯笑得响亮,“反正,外祖父不会坑你。已经说定了么?”
白底梅花裙的少女轻皱着眉:“祖父说,已经说定了。”
“那我今年就能喝到你的喜酒。”
“纪姐姐,廖姐姐,我们在玩花签,你们不来么?”不远处的一个盔顶凉亭里,坐着一群少女,其中一名朝着她们喊。
那两名少女连忙答应一声,然后转身往那边去。
那白底梅花裙的正是廖珏瑶,黄衣少女是她的表妹纪雪柔。
二人走进凉亭,然后坐到朱栏横板凳上,与那五四名少女开始占花签。
其中一个十三四岁,穿着淡蓝色缠枝褙子,梳着双环髻小姑娘道:“状元爷怎么还不到?”
“你等他作甚?”纪雪柔轻笑道。
双环髻姑娘道:“传说他长得俊。”
一亭子的人都笑了起来,纪雪柔说:“人家早就娶妻啦!”
双环髻姑娘小脸通红,气道:“我又没说要干什么,不过传说他是能与梁王比肩的容貌,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而已。”
“哦。”纪雪柔轻笑,“不说,说起他的妻子来,听说是个貌若天仙的。去年年初,那什么姐妹抢婚你们可听说了?说的就是她。原本以为嫁了个庶子,哪想到,现在高中了。这命,真是注定的。好就是好。”
亭子里的姑娘们却没注意到后面那些,只听着“貌若天仙”四个字,不约而同地齐刷刷望向靠着柱子而座的少女。
这名少女十五六岁,穿着浅紫色点着白花的锦缎小袄,下穿深绿色的马面裙。头上梳着灵蛇髻,戴着祖母绿的兰花步瑶。
一张小脸长得桃羞李让,眉目含春,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绝世美人。
“谁不知道上官姑娘貌冠京城,谁比得过她去。”一名身材高桃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笑向上官韵。
上官韵轻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廖珏瑶跟上官韵却不甚对付,嗤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位褚三奶奶,我见过。上次在梁王寿宴上,她还赢了我一盘棋。但我觉得,她的相貌,比她的棋下得漂亮。”
听得这话,众人都惊了:“谁能赢了你去?”
“反正……我是心服口服了。”说到她输棋一事,廖珏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一会来了,你也得心服口服。”说着却望向上官韵。
上官韵却挑了挑眉,也挑着朱唇,不以为然的样子。
正说着,湖边一众低矮的花卉边上,站着的几个进士说:“唷,状元爷来了,咱们快去讨教讨教。”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入口那边。
凉亭内的少女们,俱是怔了怔,停下手中的花签,望了过去。
只见好几名进士正包围着几人正在聊天。
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正玉立于其中,正跟那几名进士说着话。他一身浅青色的简单素色直裰,剑眉疏冷,眼梢斜挑,带着矜贵的华丽,风姿绰约,兰芷馥郁一般的气质。
那几名少女看着俱是惊了惊,双环髻的少女稚菊团扇轻掩着脸:“果然……嗯……虽然是个庶子,但这样的品貌,又才情绝佳,谁配得起他?”
“有的。”廖珏瑶却是淡淡一笑。她看到那名少年状元身傍露出一角水红色的裙据。“如梅,去请褚三奶奶过来。”
如梅答应一声,就转身而去。
纪雪柔等人只见如梅快步走过去,跟少年状元行了礼,说了什么,接着,便从那少年状元身傍转出一名少女来。
那名少女跟着如梅的脚步,水影红密织海棠花的月华裙划出迤逦的弧度。少女缓缓而来,一身昳丽却简单的衣裙,却被她整个人衬得华艳非常。一张娇丽的芙蓉小脸明媚逼人,波光潋滟的眸子荡人心神,眉目生晕,瑰姿艳逸。
等走过来时,整个亭子的人俱是倒抽一口气。
纪雪柔和亭子里的姑娘俱是扑哧一声,暗道一声:上官韵真是被比下去了。
上官韵却站了起来,众人都知道她性格娇蛮,见她起来,俱是吓了一跳,她不会是上去挑衅吧?
叶棠采看着那亭子时的姑娘怔了怔,只认得廖珏瑶,正要上前见礼,不想却见一身绿衣的上官韵走上来,突然就拉着她的手。
叶棠采怔了怔:“这位是……”
“你忘记我了?”上官韵呵呵一笑,“上次在城外……我跟你一起逃跑的。”
叶棠采一惊,想起来了!这说的,却是上次她被人贩子抓走的事情。
接着她嘴角抽了抽。这绿衣姑娘就是那个跟她一起逃跑,摔了一跤,一把拉得她也滚到地上去崴着了脚,最后被梁王给救走的姑娘?
“呃……原来是你呀!”叶棠采淡淡一笑。当时对她的确有点儿怨气的,但现在想来,她摔着了,情急之下会伸手拉扯着人,这是人之常情,怪不得人。
“我叫上官韵,我爹是上官修。”上官韵说。
叶棠采听着,又是无语了。这句话,上次被贩子抓住,迷迷糊糊中,听的就是这句话!拼命地喊着:“我爹是上官修,是禁军统领!你们居然敢抓我!”
“上官姑娘,你跟这位褚三奶奶认识啊?”纪雪柔一怔。不止是她,亭子里的姑娘也是不解地看着她们。
廖珏瑶也是奇了,明明是她打发丫鬟叫过来的人,本来也存着想压一压上官韵的心思,这居然跟上官韵是旧识?
“是啊!”上官韵笑着答应一声,看着叶棠采:“想不到咱们这么有缘份,现在又见面啦。”
叶棠采嗯了一声,点头:“是啊!”
“上次梁王殿下救了我之后,你怎么了?是不是跟府尹的人走了?”上官韵低声地说。毕竟是被人贩子抓走,这事伤闺誉,都不会说出来。
叶棠采嘴角一抽,她能说,梁王救走上官韵之后,然后就丢下她跑了么?她说不出来啊,丢脸!
她只呵呵一笑:“是啊!跟府尹走了。”
“哦。”上官韵点着头,纤长的手指轻轻绕着垂至肩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