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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正说着,身边忽然传来一道娇柔的声音,展榆和叶怀遥同时回头一看,却见是刚才被他扶住的秋纹。
  此时这姑娘脸上红扑扑的,双手绞着衣角,眼睛正望着叶怀遥的方向:“您……可否告诉秋纹……您的名姓?”
  她不等叶怀遥回答,又急急解释道:“秋纹并不敢有其他念头,只是……十分想知道……”
  叶怀遥含笑,问道:“是你自个要问,还是旁人叫你问的?”
  秋纹道:“这……”
  叶怀遥稍稍弯腰凑近了她,说道:“你若想知道,倒也无妨,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好么?”
  两人这样的距离之下,秋纹简直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不能了,只好连连点头。
  叶怀遥折扇张开,挡住半边脸,低声道:“我叫叶怀遥,可别冲旁人说呀。”
  他说罢,站直了身子,目光向着楼上一扫,纱帘后面不少人影涌动,还隐隐传出女子的娇笑。
  秋纹正痴痴看着叶怀遥,自然也见到了他这个动作。突然意识到,对方心如琉璃,肯定是猜出姐妹们都想知道他的名字,半激半推地让自己出来问。
  若是他拒绝,必定会让自个没脸,所以哪怕面对这样一个卑贱的青楼女子,也是笑语温柔,采用了最体贴的方式应答。
  她本不报希望,这时心中猛地涌起一阵感激,虽不明白“叶怀遥”这三个字代表着怎样的意义,却红着脸坚定道:“您放心,奴家绝对不会和旁人说的!”
  叶怀遥道:“嗯,我自然放心……”
  他低头浅笑,颊边两个酒窝一露,随即转身道:“好了,走罢。”
  展榆:“……明明是我救了她,为什么要问你的名字?”
  叶怀遥道:“谁让你薅人家头发的。”
  展榆:“……”
  叶怀遥最喜欢逗他玩了,因为展榆会还嘴会炸毛,非常有意思。
  两人并肩出了花盛芳的门,叶怀遥正要再接再厉揶揄他几句,便见到容妄站在几步之外的夜色中等他,而展榆带来的那两名弟子原本也在外面,此时也连忙迎了上来行礼。
  叶怀遥冲容妄点了点头,问展榆道:“这两个,都是你的徒弟?”
  展榆介绍道:“这个叫陈丞,是我的弟子,这个叫戚信山的是湛扬的徒弟。都是挺好的孩子,听说师兄来了,很想见见。”
  他说着拍了拍陈丞和戚信山的后脑勺,说道:“还不见过师伯?”
  陈丞和戚信山拜了下去,叶怀遥挨个摸了摸他俩的头,笑着说:“真乖,起来吧。”
  他的外貌实际看上去跟两人差不多大,却是一副长辈的派头,这场面委实有点滑稽,但有明圣的滤镜在,还是把两名小弟子激动的双眼发亮。
  碍着在外面,他们都没敢称呼明圣,陈丞道:“弟子仰慕师伯许久,今日能当面拜见,实在是太好了!”
  戚信山也道:“是啊,过去就常听师尊讲述师伯那些英雄事迹,我都快要背下来了。”
  何湛扬走到哪里都喜欢吹他,而且修饰用语极为夸张,比街头说书的还要努力。
  叶怀遥都能想象到他给这些孩子灌输了点什么玩意,笑道:“你师尊那个人,可真是。”
  戚信山道:“师尊还说了师伯和魔君在瑶台上的那场大战呢,听说战况十分激烈,几千个回合都没分出来输赢,二位足足大战了七天七夜没有停歇……”
  叶怀遥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原本事不关己坐在旁边的容妄:“……”
  展榆见状,以为叶怀遥是觉得没赢抹不开面子,便在旁边道:“魔族中人大多体力较好,擅长消耗战,与他们打,往往都是拖的越久越容易乏。所以师兄能跟魔君周旋许久,已经是……”
  他明明是想帮叶怀遥解心宽,却不知道瑶台那“激烈的一战”实在有太多隐情。
  叶怀遥原本就心虚,听着什么“几千个回合”、“七天七夜”、“体力好”,越来越觉得不对味,截口打断了展榆。
  “好了好了。”叶怀遥低声道,“这些你回山上再慢慢教导罢,魔君还在,说这些不合适。”
  展榆道:“你怎么好像格外怕提这件事似的,就算是没赢,你也没吃亏,不至于罢。”
  叶怀遥:“你闭嘴吧。拜托了。”
  他说着话,忍不住看了容妄一眼。只见对方可能是为了他们不尴尬,故意负着手仰头看天,眉眼冷漠,但耳根子已经红了。
  叶怀遥有点悲伤地发现,这一遭可能永远也翻不过去篇了。毕竟以他们的身份,随随便便做点什么都是传说。
  在世人眼中,瑶台那一战,一定非常激烈、精彩、神妙。人人都想知道那一战的具体情况,也会凭空臆想出不少猜测,并且都会被记录传唱出来。
  虽说他们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但叶怀遥自己知道啊!更不用提还有个容妄!
  这还让不让人要脸了!
  他怎么没有吃亏,实际上他非常吃亏。看看这位纯情的魔君,现在居然还会脸红,那个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客气一点呢?
  可怜的明圣被这件事弄得十分郁卒,整个人也活泼不起来了,冲着展榆几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在前头等着,自己向容妄走去。
  容妄看着他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都是几千岁的人了,却像洞房花烛夜之后第二天起来的小夫妻一样,羞答答,难开口。
  本来这事发生过就罢了,两相忘却也就没什么要紧,结果碍于双方的特殊身份,在被不明就里的人反复的提及下,终于变得越来越尴尬。
  容妄心里直嘀咕,他在这方面没有经验,听展榆刚才说什么“魔族体力好”,叶怀遥又是一脸牙疼的表情,弄得他也很忐忑。
  他非常担忧,有心想问问对方,那天是不是被自己伤到了,有没有觉得很疼,但考虑到叶怀遥的心情,容妄还是识趣地没开口。
  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冲叶怀遥略一欠身,说道:“我要走了,问问你这里还有没有事。”
  叶怀遥也故作平静:“是有问题还没请教。”
  容妄点了点头,他便低声说道:
  “这名叫逐霜的女子身上很有几分古怪。那与我赌钱的赭衣男子曾经是她的恩客,现在已经离奇身死,逐霜而后不久嫁入陶家,结果现在陶离纵又成了这般模样。”
  叶怀遥说到这里稍作停顿,又道:“其中内情,很有可能与你我当年在瑶台上遭到暗算的内幕有关。关于此,魔君心中可还有什么考量?”
  容妄道:“我还是怀疑和赝神有关,需要回去确认。这东西虽然已经被封印起来了,但已经产生灵智,十分狡猾,上面会发生什么变数,难以预料。”
  进入说正事的状态,就自在多了。叶怀遥沉吟道:“也好,这边的事就交给玄天楼吧。不论往日如何,希望这回魔族和玄天楼能够联手揪出幕后之人。若有消息,及时互通有无。”
  “你……”容妄犹豫了一下,问道,“真愿意相信我,跟我合作?”
  叶怀遥不意他忽有此问,但只是稍微的停顿,之后他已然笑容如常,不答反问:
  “你这次复生之后,带来了无数的秘密与不甘愿,更是许多正道人士的眼中钉、肉中刺。怕不怕我只是以合作的借口稳住你,其实深层目的是为了把魔族铲除?”
  这一问问的极妙,容妄眼梢一扬,忽然笑了起来。
  他平素言谈神情之中总带着几分郁郁寡欢之气,即使是笑容中都似带着重重心事,难得有这样展颜的时候,一时间风姿夺目,竟使人颇有种惊艳之感。
  “你说的是。”容妄道,“这天底下只有一个容妄,也只有一个叶怀遥,信不信任都是没有选择的事。”
  他静静看了叶怀遥一眼,漆黑的眼眸中似有星光温柔流转:
  “但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方才你口口声声说的,都是‘魔族’、‘玄天楼’,而并非你我,明圣心思玲珑,从不会说错话,做错事。你大概是打算以后对我避而不见,让我将这份你看来莫名其妙的心思淡去。”
  “可我不会的。”他侧过头,指尖在旁边一束正盛的杜鹃上划过,像对自己发誓一样重复道,“我不会的。”
  这口吻中的郑重,让叶怀遥两道秀气的眉峰微微蹙起,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容妄放下手,眼角的泪痣在这样的角度看来,更是红的触目,宛如一点朱泪。
  “叶怀遥,我很嫉妒那些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的人。我有时候……也嫉妒自己扮演出来的那个阿南。”
  容妄话里的怨气几乎压不住了:“元献他有什么好,哪点比我强?他根本就配不上你,这句话我先前就想说了。我想杀了他。”
  叶怀遥哭笑不得,他要是早知道容妄这么认真,绝对不会拿元献当挡箭牌,现在却是骑虎难下:“你至于跟他比吗?”
  一个是硬生生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一方魔君,另一个不过是修真世家之一的继任者,若是让别人听见容妄盯着元献较劲,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这可实在不像是能从容妄嘴里说出来的话。
  容妄哼了一声。
  叶怀遥方才那些云淡风轻全都变成了泡影,一股脑掉进了旁边的江水里面。
  ——容妄魔君,到底是经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他实在没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实在是很苦恼,容妄又有点心疼了,后面没说完的话就又硬是重新给咽了回去。
  两人相对沉默片刻,他才低声道:“我知道你为难,不会逼你什么。可我也没法控制自己的心。”
  如果没有感受过近在咫尺的幸福,也就不用忍受被剥夺的痛苦。
  现下他只想为自己留下一丝希望,只要一点点,便足以在心中支撑起很大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遥遥:“我约炮的事要被载入史册了,我好难过啊。”
  汪崽(害羞脸):“有点开心。甚至还想再来一次。”
  世人读者:“一定很精彩,求细节!”
  第48章 连夜浮白
  容妄吸口气:“云栖君, 那我这便告辞了, 回去将赝神之事查探清楚后, 再来告知贵派。”
  直到容妄离开,展榆才缓步走到叶怀遥身边, 将手按在他的肩头捏了捏,感觉到一副单薄的少年骨架。
  他此时也看出来叶怀遥和容妄之间, 肯定多了某些不能对第三个人出口的秘密,而瑶台上的一场大战,似乎也并不像世人想象的那样简单。
  展榆心念百转, 终究没有刨根问题, 只轻声道:“师兄这次回来, 似乎多了许多秘密,也多了许多心事。”
  叶怀遥轻轻吐出一口气, 说道:“还好。”
  他道:“大部分还是可以都说给你听。”
  他难得的神情严肃,展榆也知道肯定有什么棘手之事发生。但直到听叶怀遥从瑶台之战开始,将事情经过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他才明白此事之离奇, 更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幸亏叶怀遥讲述的时候特意将他跟容妄之间发生的那件荒唐绕开,而只说是自己身体不适,被魔君救了,不然展榆非得跳起来不可。
  他道:“也就是说,先是邶苍魔君亲自前往玄天楼分舵,想要取回魔族宝物,结果余恨均神志失常, 胡乱攻击,被他所杀,尸体的眼皮上出现‘如意’二字。而后因为此事,你与魔君瑶台约战,身体却出现异常,瑶台崩塌砸入地府,致使你二人发生意外。”
  叶怀遥点了点头。
  展榆续道:“等到十八年之后,你重新回来,又遇见名叫严康的赭衣男子,结果发现他的死状竟然跟余恨均相同。所以你们一直查到了赭衣男子相好的青楼姑娘逐霜身上,发现她被陶家娶进门又休弃。陶大公子陶离纵离奇昏迷。”
  事情被展榆这样梳理了一遍,变得十分分明,叶怀遥点了点头。
  展榆冷笑道:“这幕后之人环环相扣,连你都敢算计,倒是好大的狗胆。”
  他一拳砸在身侧的树干上,问道:“所以接下来,师兄打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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