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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念月的书童早早回了府。
  等听见脚步声,书容才终于放了心,连声喊:“是不是姑娘回来了?”
  “是我。”钟念月跨进门,先看见的却并不是书容,而是坐在那里的钟随安。
  钟随安手边放了一碟点心,一杯茶。茶已经没有热气儿了,瞧着却像是一口也没动过。
  钟随安见了她的身影,动了动唇,低声道:“我原先只听闻三皇子与太子起了冲突,后头才听闻,中间还有个你。等我赶过去,他们都说你被带进宫去了……”
  钟随安这个古板得与钟大人几乎如出一辙的哥哥,用力抿了下唇,道:“我一非皇亲,二非臣子,不得递帖子入宫。便只能先回府等你。”
  钟念月眨了眨眼。
  眼前也才十四五岁的少年,面上却像是涌现了几分沮丧。
  似是陡然间认识到了自己的力量之弱小。
  这狗比哥哥看着顺眼些了。
  钟念月心道。
  “爹爹去救我了。”钟念月道。
  她说完,就又问钟随安:“哥哥去寻我的时候,有撞见什么人吗?”
  在原着中,女主苏倾娥与钟随安结识得很晚。
  那时苏倾娥因为与太子走得太近,遭嫉妒,被人绑进了青楼楚馆之中。钟随安那时刚刚入朝为官,被同僚相邀,去了才知是个什么地方。于是误打误撞之下,他救下了苏倾娥,二人才展开了一段缘分。
  但今日钟念月都在国子监遇见苏倾娥了。
  原着中苏倾娥可没有入国子监。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蝴蝶翅膀扇中了。
  所以她才担心,钟随安与苏倾娥的相遇,也因此提前了。
  “撞见什么人?”钟随安皱了下眉,“不曾。”
  钟念月走近了些,挨着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撑着下巴问:“可是我见国子监里有许多世家贵女都生得好看,哥哥没有瞧见她们么?”
  “我瞧她们作什么?”钟随安沉声道。
  钟念月拉长了调子:“哥哥几时说亲啊?”
  钟随安眉头皱得更紧,差点就要憋不住问她,就这样想嫁给太子么?都开始指着兄长先说亲,便能轮到她了。
  钟随安带着些许的责备味道,道:“我每日里只习文读书,不曾想这些……你也莫要想了,如今才几岁?既入了国子监,且先好好读书。”
  钟念月:“那哥哥今日没寻着我,有想我么?”
  她将下巴搁在了几上,瞧着眼巴巴的。
  钟随安:“……有。”
  “哥哥习文读书时,不想着说亲的事,也不想着别的,那便多想想我罢。”钟念月撒娇道。
  钟随安哪里招架得住?
  他与妹妹关系疏淡,从未见过妹妹撒娇。可一旦她若撒起来了……
  钟随安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这才发觉茶水全凉了,只是倒也不好吐出来,只能先咽下去。
  钟随安:“为何?”
  钟念月:“因为我是你唯一的亲妹妹啊!”
  钟随安心念一动。
  她说的不错。
  她是他唯一的亲妹妹,他自该多惦念她一些。
  短短几句话谈下来,钟随安难得又涌起了些想要做个好兄长的想法。
  钟念月软绵绵地倚着椅子,仰着小脸,道:“从前姨母总是和我说,表哥和我同一日出生,又与我一同长大,该是天底下最亲密的兄妹。”
  钟随安不是没听过这样的话,但这会儿提起来,他心底有点……酸。
  好兄长的想法刚冒出个泡泡,就噗嗤被戳破了。
  “姨母还总说,我要和表哥好一辈子的……我那时就想,要是给表哥做了妻子,岂不是就能好一辈子了?”
  这话一说出来,钟随安拳头都捏紧了。
  钟念月摇摇头道:“可我试了试,我不想给他做妻子。”
  钟随安的表情一下舒缓了。
  原来只是因着惠妃的话,妹妹才有了这些想法。惠妃……惠妃到底想做什么?钟随安的目光冷了冷。
  “而且我也已经有一个哥哥了。表哥到底是不如哥哥的。”钟念月勉勉强强从原身的记忆里挑挑拣拣,拣出来一些记忆,“我小时候爱听伶人唱《窦娥冤》,那时也听不大明白,但听不着就要哭,哥哥便和人家学了两句,趴在我床头,唱给我听……”
  钟随安一怔。
  他已经不大记得了。
  那是几岁时的事?
  钟随安动了动唇:“你还记得?”
  钟念月:“娘同我说的,是不是有这桩事?”
  钟随安没出声,但心下已经不知不觉软了许多。
  他含糊地应了声:“嗯。”
  钟念月又道:“今日三皇子叫他随从来教训我,我那时就想着哥哥呢。”
  钟随安的手指霎地扣紧了杯子,沉声问:“太子当时不曾维护你?”
  钟念月叹道:“有什么用呢?他才不算是我的哥哥,他是三皇子的哥哥。”
  钟随安想说皇家没有什么亲兄弟,但话到了嘴边,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原来今日她被吓着了,当时还在想着他这个哥哥。她是不是想着哥哥去救她……
  她是否有吓哭……
  钟随安胸中烧起了一团怒火,又升起了一颗做兄长的爱护之心。
  “下一回,若是再有人欺侮你,你便叫你身边伺候的人来寻我。”
  钟念月闻声,甜甜地笑了。
  随后她才又开口:“从今往后,我说什么,哥哥都听我的么?”
  钟随安只当她是指受人欺侮时,要他帮忙的事,当下利落地点了头:“自然。”
  钟念月绕了这么一大圈儿,终于达成了目的。
  她想过了。
  若是将来她还能离开这里,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总该要还原身一个正常的哥哥,一个疼爱她的父亲,一个完整又和谐的家。
  钟念月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钟随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钟念月翘起小拇指:“拉钩。”
  钟随安愣了下。
  他这个妹妹还是年纪小,行事尚且天真烂漫。
  钟随安屈起手指,与她勾了勾手指:“拉钩。”
  钟随安和祁瀚还是有不同的。
  祁瀚是被惠妃逼着做君子,做得不情不愿,不过表明功夫罢了。
  而钟随安是受钟大人言传身教,他是当真的行事一板一眼,做了个君子。
  钟随安今日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行。
  那就爽啦。
  钟念月开开心心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才不想见着哪一日,钟随安同家里说,要苏倾娥来做她嫂子呢。
  钟随安不知钟念月打的什么算盘,他当是终于迎来了妹妹迟来的依赖与亲昵,这会儿捏捏指尖,还觉得如堕梦中,但那滋味儿……倒也不坏。
  他望着钟念月高兴离去的背影,于是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当晚钟大人归来,三人难得坐在一处,一同享用了晚膳。
  钟家下人已许久未曾见这般情形,那些在府中待得久的老人,如钱嬷嬷者,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等到第二日一早。
  钟念月正睡得迷迷糊糊呢,香桃却在旁边唤道:“姑娘,起来了……”
  钟念月眼睛都睁不开,懒声道:“晚些再去就是了。”
  香桃大声道:“大公子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钟念月:?
  香桃激动地道:“大公子要与姑娘一同去国子监!”
  钟念月:???
  钟念月在被窝里打了个滚儿,这才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啊,她有点后悔了……这好哥哥的心态怎么来得如此之快!还非要带着她一块儿早起去读书!实在可恶!
  钟随安似是要从今日起,将好兄长贯彻到底,因而一直立在院子里等候。
  外面又是风又是雪的。
  钟念月长叹一声,乖乖让丫鬟给自己梳了头,又让书容拎上书箱,这才出门去了。
  二人一起坐马车到了国子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