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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氏众星捧月。
  她那堂兄正捧了匣子,说是要给她送一副头面,众人都在旁边笑。万氏便娇娇俏俏翻了个白眼。
  那时惠妃连见也没见过那样的头面,万氏却说不要便不要了。
  那时她就忍不住想,若是她也是万家的女儿就好了。
  后来万家还真认了她。
  她便就此改了姓氏,跟作万姓,起名万欣茹。再后来太后欲选万家女入宫,她便去了。再到今日儿子被立为太子,她升惠妃……
  惠妃已许多年不曾再感受过那一日的滋味儿了。可今个儿,好像一下子又全部被拎了出来,叫她手脚都发着凉,胸口发着堵。
  此时她又听得那孟公公道:“这万珍糕里,用的是千金来换的皱面还丹磨成粉融进去……”
  皱面还丹,说白了,就是人参的别称。
  “里头有米香,有芝麻香,外头还烘了一层酥皮起来,咬一口酥,再咬一口软……”孟公公喋喋不休。
  惠妃头一回见着他做起了这等活计,一时更震得说不出话来。
  钟念月听得双眼微微亮了亮。
  听着倒是很有食欲的。
  “再说这梅花羹,里头熬了些鸡块,还有草八珍,再配上那梅花的几分冷香气。香入喉不说,更补气益血,令人神清气爽。”
  “还有,还有,这药枣,姑娘莫嫌它沾了个药字……甜着呢。”
  万氏看得糊涂了。
  她怎么觉得晋朔帝跟前的第一大红人,这孟公公,像是在哄她女儿吃饭呢?
  晋朔帝此时方才出声,他问:“回府后可吃药膳了?”
  惠妃低下头,死死掐住了掌心。
  晋朔帝竟是也与钟念月说起了话。
  这厢钟念月摇头:“不吃。”
  晋朔帝淡淡道:“太医写的药膳方子,不是塞入了你怀中?”
  钟念月:“兴许叫炉子烤了吧。”
  惠妃实在忍不住了,又一次盯住了钟念月。
  她与陛下说话的口吻,怎能这般随意?
  一时殿内沉寂。
  万氏有些扛不住,怕女儿将陛下得罪了,正绞尽脑汁着呢,晋朔帝却是又开口了。
  “朕就知道,你不会吃。”晋朔帝道。
  孟公公在一旁接声笑道:“这不,就给姑娘带过来了。”
  钟念月:“……”
  孟公公忙将盒盖拆了,将里头的食物都取出来。却见盘碗摆得满满当当,相比之下,惠妃特地拿出来那份,多少显得寒酸了。
  陛下竟然为钟念月备了这样多!
  惠妃方才说此物如何难得,如何如何太后才赏下一碟,便成了个笑话。
  “姑娘请。”孟公公道。
  万氏听罢,终于明白了。
  原来是陛下怕女儿偷着不吃药,身体久久养不好,这才送了药膳来。
  再想起书容说的,女儿应当是为陛下挡了毒药,……这便不奇怪了。
  万氏松了口气,笑道:“劳烦陛下,也辛苦公公了。念念,娘喂你吃一口好不好?”
  为着女儿身体好的事,她自然是双手赞成的。
  钟念月不见得给晋朔帝面子,可对着与她亲妈长得一模一样的万氏,那是一点抵抗力也没有的。
  她“啊呜”轻轻张开了嘴。
  万氏净了手,也不管那万珍糕如何珍贵,就这样捏了一块儿往钟念月的嘴里喂。
  一时殿里再没有别的声音,只剩下钟念月小口小口地吃着。
  再时不时孟公公提醒上一句:“当心梅花羹凉了,姑娘快尝尝。”
  倒好似今个儿所有人,都是为了来看钟念月吃东西一般。
  惠妃恍惚地想。
  惠妃脑中转过了无数念头,为的什么?是因为陛下知晓她有意将太子与钟念月牵到一处?所以为了抬太子的地位,这才爱屋及乌,分了钟念月一点荣宠?
  可哪怕是这个理由,也叫惠妃觉得如鲠在喉。
  若不是因着这个……
  惠妃的目光闪动,最后定格在万氏母女的面容上。万氏生得极美,未出阁时,是京中的第一美人。别看钟彦如今蓄起了胡须,实则他年轻时也生得极是俊美。还生得有两分女相。他入刑部后,为了压住众人,方才蓄须冷脸,日日严肃示人。
  钟念月便恰恰继承了他二人的所有优点,成了个比她娘还要美丽的美人。
  惠妃掌心渗出汗水,脑中一片混乱。
  那是为着谁?
  为了万氏?还是单单为了钟念月?
  惠妃与庄妃想的一样,并不因钟念月年纪轻就忽略了去。
  惠妃身上不知不觉便流了不少汗水,稍微有点风一吹,她便心底里打了个寒噤。这一打,倒是叫她清醒了。
  陛下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呢?
  那不学无术,娇养跋扈,行止无状之人……
  惠妃笑着道:“月儿吃慢些,便是爱极陛下的赏赐,也莫要将自己噎着了……”
  说到此处,她话音陡转,道:“月儿那日不是叫姨母去寻那锦山侯么?”
  晋朔帝的目光分了些过来,他低声问:“寻锦山侯?”
  锦山侯纨绔之名在外,晋朔帝自然也听过。
  惠妃笑了,点头道:“是呢,月儿不知为何近日惦记着逗鸟斗蛐蛐儿,说那锦山侯是个中好手,非要太子为她引荐来一并玩儿……月儿到底是姑娘家,怎么好去玩这个呢?只是我和我这妹妹向来都宠爱她宠得紧,没法子,做姨母的心软,便想着等改日远昌王妃入宫,同王妃说一说……”
  万氏倒也并非蠢人,惠妃话里话外都是宠着女儿的意思,可再仔细听一听,越听越多,便越觉得不像是什么好话。
  而更像是在陛下跟前,指她女儿被宠坏了,女儿家却没有个正形。
  钟念月轻笑一声,丢开手中的勺子,望着惠妃,笑盈盈道:“是啊,不知姨母为我寻来了么?”
  她一笑起来,着实美得晃眼。
  惠妃不知为何,望着她的笑模样,背后凉了一下。但随即惠妃便心下不屑道,钟念月果真是个草包呢,还不知我话里的意思呢。
  惠妃皱眉,愁道:“正是要同月儿说呢,这远昌王妃怎么也碰不上……今日陛下在此处,姨母便……”
  惠妃一边说着,一边才敢朝晋朔帝看去。
  只见晋朔帝眉心微微隆起,似是有不快。
  晋朔帝此时也看了她一眼。
  惠妃与万氏宠爱钟念月,宠爱得紧?倒是不知哪里算宠爱?却连个锦山侯也寻不着。
  他若寻来了,惠妃还想将这功劳揽到自己身上,说是她求来的?
  惠妃做不到的事可实在是多。
  上一回,赶不及在庄妃来时,前来为钟念月求情。
  这一回,又撞不上远昌王妃。
  晋朔帝出声打断了惠妃,道:“孟胜,传远昌王妃与锦山侯入宫。”
  惠妃一下呆住了。
  第25章 玩具(双更合并)
  远昌王是晋朔帝的大哥, 今年已经四十有二了,只是膝下子嗣单薄。
  究竟有多单薄呢?
  单薄到他二十九岁才有了一个儿子,此后王妃坏了身子, 也无法生育了。
  再再之后, 远昌王的几房妾室无一有出。
  远昌王很是宝贝自己唯一的儿子,于是在四十岁这一年, 厚着脸皮、大着胆子来到晋朔帝跟前, 求着做皇帝的弟弟封自己儿子一个侯爷当当, 让他这辈子能做个富贵的蠢蛋。
  远昌王的独子, 就这样年纪不大便做了锦山侯。
  远昌王很清楚自己的弟弟有么厉害的手腕,所以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 他便每日和家里人交代:
  “我儿能不去皇宫便不要去了, 你脑子不大聪明,省得污了你皇叔父的眼。万一哪天降罪你爹我。”
  锦山侯确实脑子不大聪明, 听完嘿嘿一笑,连连点头称是。
  “王妃若是入宫陪谁说话, 也不要拿捏什么架子。”
  “我省得。”
  远昌王再扭头看向几房侍妾:“你们就每日吃吃喝喝就是了,等出了门, 莫要打着远昌王府的名声去行事。更不得称自己是皇亲国戚,非要称的话……那就说自己是礼王府的吧。”
  礼王也是当今皇帝的兄长。
  不过早八百年前就被圈禁了。
  侍妾们齐齐应声:“王爷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的。”
  这边正例行每日一嘱咐呢,却是有下人一路疾跑着进了门,上气不接下气,喘都喘不急:“王爷!王爷!宫里……宫里来人了……”
  远昌王也很少会去见自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