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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原本也觉得疑惑,以晋朔帝的眼光,那生得美貌又身负才华的女子,他都未必瞧得上,那俏丽又天真烂漫的,他也不喜,……如钟家姑娘这般的,瞧着懒洋洋的,走三步便好似没了力气一般,日子这般混着过的,晋朔帝会有所偏爱?简直是荒唐。
  可那时她又想,兴许晋朔帝当真不同于常人呢?
  他若是喜欢这样的,那便最好了。因为这样的小姑娘,最是好拿捏操纵的。旁人寻了一辈子,也寻不着晋朔帝身上的弱点。可用钟家姑娘,岂不是能轻易捅上晋朔帝一刀?
  直到此时。
  长公主先前所有的想法,全部被推翻了。
  她惊觉钟念月方才每一句话,都是那般的恰到好处。
  这钟家姑娘并非懒散,而是通透。
  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心思敏感且多变,越是生得美丽,便越惧怕旁人只看中了她的皮相。可钟家姑娘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是她错了。
  下回再也不会这样莽撞了。
  晋朔帝再扫了长公主一眼,道:“起身罢,外头还有宴,总要擦一擦头上的血。”
  长公主应了声:“是。”
  一旁的丫鬟这才敢上前去扶她。
  而原先那个和钟念月呛声,非要问她为何不吃百花酥的丫头,此时已经吓傻了。连看钟念月一眼都不敢,像是生怕一会儿这钟家姑娘在陛下跟前将她点出来。
  丫鬟扶着长公主往外退。
  钟念月突地出声:“等等。”
  长公主心下一颤。
  她再也不敢小看钟念月,自然对于她的一句话,一个举动,都心生了重视,乃至是提防。
  钟念月斜倚着椅子,问道:“长公主院子里的花能摘吗?”
  长公主愣了愣。
  就问她这个?
  “能摘吗?”钟念月又问了一遍。
  长公主忙回了神,点头道:“能。”
  钟念月应了声:“唔。”
  等长公主跨出门去,她听见那钟家姑娘问:“陛下今日还有别的事么?没有的话,咱们也走罢。”
  晋朔帝道:“嗯,朕只是来瞧一瞧你今日可觉得开心一些了。”
  长公主心下一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太荒唐了。
  她的皇弟竟然会特地关心一个人开不开心。
  那厢钟念月道:“好多了。”
  钟念月倒并没有觉得晋朔帝是特地来看她的。更多应该是为了来看一看三皇子,再警告一番长公主。晋朔帝应当不喜三个皇子与长公主有所勾连。
  钟念月学历史的时候,了解过很多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帝王,因而她从来没觉得一个合格的皇帝,应该一门心思只能做一件事。
  所以当长公主说她因美若天仙而得宠时,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谁长成我这样,不该得到点宠爱呢对吧?
  钟念月就差没当场叉腰了。
  “走吧走吧,我给陛下摘花去。”钟念月道。晋朔帝应了声,似是真的跟着她起了身。
  长公主再往前走了几步,在回廊下顿住了脚步。
  这时候钟念月已经从厅堂里跨出去了。
  廊下便种着无数的花。
  钟念月弯下腰。
  长公主也抿住了唇。
  钟念月准确无误地从中挑中了唯一无毒的花。
  将那盆奇瓣蕊蝶连根拔起。
  长公主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心梗而亡。
  那么多好看的花不拔,她却偏拔了这么名贵的,费了她大心思才侍弄出来的奇瓣蕊蝶!
  长公主彻底不敢小瞧了钟念月。
  只怕钟念月将她院子里的花,每一样都识得清清楚楚。
  长公主眼皮一跳,快步走远了。
  她又哪里知晓,在后世讯息发达的社会,要分辨大的花的品类,实在太容易了。钟念月还能背出一堆花语呢。那是她上初中的时候,班上同学拉着她一块儿背的。连带什么星座啊,塔罗啊,那会儿都没少了解。
  等晋朔帝出来的时候,钟念月便将那连根拔起的春兰花送给了他。“多谢陛下唤我过来,解了我的枯乏无趣。方才前头正在作诗呢,我是一概不会的……”
  “朕知道。”晋朔帝应着声,一边小心翼翼地托住了那花的底部,泥土沾了他满手,就连袖口都沾染了点,污迹他也不顾。
  反倒吩咐起一旁的小太监:“拿帕子,给姑娘擦擦手。”
  小太监本来是要伸手去接晋朔帝手中的花的,这一下愣住了,然后才反应过来,慌忙去掏帕子。
  钟念月便伸出了手递给那小太监。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腕,还不等擦呢。
  晋朔帝一皱眉:“小心些……”
  小太监肝胆都在颤,不知道这“小心些”该是怎么个小心法。
  还是孟公公主动出声道:“奴婢来吧。”
  他就聪明多了,他心下已经隐约领会到了晋朔帝的心思,这下手也就有了分寸。保管给钟姑娘擦起手来,不会捏着人家的手。
  等擦完了,晋朔帝皱拢的眉心便舒展开了。
  他问:“先前念念说的话,是真心吗?”
  钟念月心道哪句话?
  我说了那么多的话。
  晋朔帝的目光紧紧地凝视住了她:“若是我要将更大的宠爱给念念,念念敢接住吗?”
  钟念月:“敢。”
  晋朔帝心下一边颤动,想要将这小姑娘藏于袖中,再不予旁人看上一眼。
  可他到底年纪更长,理智二字早牢牢刻入他的骨子里。
  于是那少有的几分理智与慈悲又将他拉拽了回来,叫他不应该这样趁着人年纪小,便将人稀里糊涂地哄到了手中。而要清楚分明才是。
  晋朔帝失笑道:“你到底还是年纪小。”
  “嗯?陛下此话从何说起?”
  “念念还不知晓妒忌的力量。也不知晓就算是天下之主,也总有三两个仇人。这些仇人将来若是挑了念念下手,念念那时自然会怨朕怕朕。”
  钟念月浑不在意地道:“嗯。”“那也不该我怕啊。”
  您是没看过古早的言情小说!
  那古早小说里面的男主角,十个冷酷无情的,一旦有了真爱,立马害怕得自绝软肋,把女主角反反复复地虐。
  按照这个思路……
  钟念月道:“陛下若是真心宠爱我,那我便是陛下的软肋了,陛下不问问自己怕有软肋吗?”
  这要怕的话。
  我明天就跑路!
  啊……也不对。
  我又不是女主角。
  钟念月咂咂嘴,心情分外的光棍。
  晋朔帝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反过来问自己怕不怕。
  这实在是太新鲜了。
  谁会问一个皇帝怕不怕呢?
  晋朔帝的眸光骤然柔和了许多。
  他想要抬手去抚钟念月的头发,钟念月却更快地躲开了:“陛下手上全是泥,莫要摸我的脑袋。”
  晋朔帝沉声道:“自然不怕,朕也会想法子,为念念造一副刀枪不入,世人见之,皆要臣服的盔甲。”
  钟念月歪头看他,实在想不出来晋朔帝的用意。
  这世上有这样的盔甲吗?
  晋朔帝政务繁忙,并未留太久。
  他走之前,最后与钟念月道了一声:“朱家之事有异,你不必挂怀。”然后才抱着那兰花离开了。
  钟念月忍不住嘀咕。
  观狗血电视剧和悬疑小说的套路,烧成焦尸辨不清面貌的,多半有可能没死。
  ……朱幼怡也这样吗?
  她倚着栏杆,轻轻吐了口气。
  茫然地看向了远方。
  这厢晋朔帝上了马车。
  半晌,他低低出声:“孟胜,你说,朕如何能不喜欢念念呢?”
  孟公公心下也忍不住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