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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禁卫抽刀再砍,却因着道路狭窄,他身下的马还停在原地,人却被带飞了出去。
  他脸色大变,拔刀,牢牢攀住了马车车辕,再劈砍出去。
  刀刃深深切入那男子的手臂,血液溅了车夫一脸,车夫喉中发出了一声尖叫,男子怒踹禁卫一脚,捂着手臂催促道:“快,快!”
  话音落下,男子一脚踹在那马屁股上,马儿仰天嘶鸣一声,疾驰而去。
  彻底将禁卫甩下了。
  那马车一路横冲直撞。
  因着这里近京城,素来少有这样的事发生,一时间众人都仓皇无措,只能匆匆让出路来给那马车。街上骚动越来越响亮。
  晋朔帝从路边一间铺子缓缓走出来,掌心托着一物。
  他缓缓皱眉:“出什么事了?去瞧瞧。”
  他身边的护卫领命,立即翻身上马,疾奔向一街之隔的喧闹所在。
  等那护卫再回来时,身后还跟了个禁卫。
  禁卫一瘸一拐地到了近前,等见到晋朔帝,他连抬头多看一眼也不敢,“噗通”就先跪在了地上:“陛、陛下……”
  他心知自己今日怕是完了,喉中艰难地挤出声音道:“姑娘……姑娘方才出了县衙,想要来寻陛下,才行至街上,却有人胆敢白日抢人……陛下,姑娘被人绑走了!”
  晋朔帝的步子顿了顿。
  四下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一时间无人敢开口。
  禁卫趴伏在地上,禁不住打了两个哆嗦。
  他张了张嘴,想要再唤一声“陛下。”
  晋朔帝开了口:“在前面领路,再将当地知县带过来。”
  他的口吻听着一如既往的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禁卫听得心里一怔,一时之间生出陛下似乎也并不是很生气的错觉来。
  禁卫小心抬起头,这才瞥见了晋朔帝的神色。
  他面上的温雅之色已经消失殆尽了,只余下无尽的冰冷。
  “让史成带兵过来。”晋朔帝垂眸看向他:“蠢货,刚绑了人时,你就该立时取了腰牌,去叫守城卫将城门闭上。”
  禁卫闻声,不由再度重重叩头,直将头都磕破了,这才爬起来,满面羞愧地在前面领路。
  “将此地围起来,不许任何人再出入。”晋朔帝说罢,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走到了那条街上。
  史成很快赶到了。
  街面上此时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只余下那中心最为显眼的一驾马车,还有马车前断开的木头,以及一些被打翻在地的果子点心,它们被踩得泥泞一地,在地面上留下了黑红的污迹。
  不是血,却比血还来得扎眼。
  因为几乎能让人清晰联想到,当时的场面该是何等的慌乱与拥挤。
  史成看得眼皮一跳,跪在了地上:“陛下,臣已经命人从各个城门,顺着车辙搜寻去了……”
  晋朔帝面色依旧没有变得好看起来,他淡淡道:“朕往日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到了一个地方,就该让这个地方每一处都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
  “是、是……只是想着没两日就要到京城了,这才,这才有了疏忽。”
  晋朔帝没有出声。
  此时有人将相公子那个小厮从马车里带了出来,小厮脸色发白,两股战战,又哭又喊道:“陛下,陛下!世子也被带走了……”
  晋朔帝神色不明地说了一句:“是吗?”
  越是简短,越叫人畏惧。
  小厮吓得一时把哭喊全都咽了回去。
  “带下去,仔细问话。”晋朔帝道。
  于是那小厮很快被拎下去了。
  被带下去的时候,他忍不住抬头朝晋朔帝看了过去,恍惚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啪”的一声轻响。
  只见晋朔帝紧攥的手指松了些力道,几颗剔透晶莹的珠子从指缝间摔落地面。
  ……会死很多人吗?
  小厮的脑中骤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一旁伺候的宫人,低头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珠子,忍不住低低出声:“陛下……”
  晋朔帝神色不变,缓缓往回走。
  他走回到了出来时的那家铺子。
  经由这么一番折腾,那铺子的老板也是才知晓,跟前这位客人竟然是当今皇帝。他惶惶然,正要往下跪拜,只听得晋朔帝冷淡地道了一声:“重新再选一次罢,先前那串禁步碎了。”
  老板讷讷抬头:“……是、是。”
  他禁不住想,那是要送什么人呢?是送那个在街上引起轩然大波的人吗?
  这厢相公子被丢在了钟念月的身旁。
  那妇人也终于松开了钟念月,连忙奔到男子的身旁去,为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相公子连咳了三声,道:“没想到,这回却是我与你一并被绑走了……你怕不怕?”
  钟念月终于坐直了,她磨了磨牙:“不怕,我只是有些生气。”
  相公子问:“气什么?我知你身份贵重,叫人绑走,定是心有不甘,但你放心,我会想法子……”
  不等他将话说完,钟念月突然转过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相公子有种跟前的少女勘破了一切的错觉。
  但一转念的功夫,他便听得钟念月怒声道:“她揪我头发……”
  “……”
  钟念月认认真真道:“我知他们绑我,定是有事求。”
  相公子:“所以……”
  “所以若是等见了他们的首领,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只是……要将她的头发也揪一揪。”
  妇人未曾想到有这么记仇的人,她回头看了钟念月一眼,眼底还真生出了一分忌惮,而没有出声叱骂钟念月。
  钟念月见状,眼底掩去了微妙的光。
  妇人的态度有异。
  是因为多了个相公子吗?
  钟念月才不信相公子会真情实意地来救她,做那番姿态,不过是给其他人瞧见,尔后名正言顺地跟着她罢了。
  想到孟公公腿上的箭伤,再想到被毫不留情派出来的洛娘,钟念月不吝于用最恶毒的想法去揣测相公子。
  相公子此时面色古怪了一瞬,他道:“你不想逃吗?怎么还想着要见人家的首领?”
  钟念月微一蹙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你瞧我这娇滴滴的模样,逃得掉吗?”
  相公子难得见她这般模样,当下便顺水推舟地道:“我到底是个男儿,我会为你想法子的……你莫怕。”
  “你这样说,不怕他们杀了你吗?”钟念月低声问。
  相公子见她仍旧低眉垂目,分外动情地道:“怕自是怕,可男儿生来,责任便比女子多一分。我虽身有重病,但也更有一腔傲骨……”
  你这话净放屁。
  钟念月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嘴上倒是没有说什么。
  她似是真被他感动了一般,她微微瞪大了眼,因为瞪得久了些的缘故,眼底都浮动起了一点水光,面容瞧着愈加动人了。
  她哀声道:“若一会儿他们听了你要逃跑的话,一怒之下,将你绑起来,叫马儿将你踩成了两半,我一定会为你掉两滴眼泪的。”
  相公子:“……”
  妇人此时与那男子对视一眼,也觉得再往下装是不大合适了。
  他们哪敢杀相公子呢?
  但绑是得绑了,不然就明摆着他们是一伙儿,故意下了个“英雄救美”的套。
  妇人回过头,狞笑一声,从马车里抽出了绳子。
  “好生猖狂的小子!我管你有多少怜香惜玉的心,今个儿都给我收起来罢!”说罢,她就弯腰去绑相公子。
  这点苦头……也不算什么。
  演戏自是要演到底。
  相公子面露怒容,与那妇人道:“恶贼,休敢无礼!”
  妇人勒紧了绳子。
  双手轻颤着默念了一声“恕罪”。
  只见那绳子深深勒进了肉里,皮白的相公子,脖颈间立马就留下了一道红痕,看着有几分凄惨。
  相公子不屈地抬起头,正对上钟念月的目光。
  钟念月正在看他。
  是那种楚楚可怜,却又说不出的奇异的平静的目光。
  相公子甚至有点,她仿佛在看一出戏的错觉。
  此时他听得钟念月叹了一声:“你瞧,你骂都骂不过她,更别提救我了。”
  倒还要怪我弱了???
  相公子的表情裂了裂,演下去和让她看看我真正的实力,两个念头在脑中好一阵盘旋。
  那妇人此时背对着他们,倒是禁不住缩了缩脑袋,有点儿畏惧,但又有点受宠若惊。
  我怎么敢比相公子强呢?
  但这小丫头竟真敢说我比相公子要厉害。
  这滋味儿可真稀奇。
  这绳子一绑就是大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