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还没从睡梦中醒来,街巷中的鞭炮声已然响起。
掀开窗帘,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竟然下起了雪,雪花轻轻飘舞,整个世界都穿上了银白的新装。
院子里,火红的灯笼与白色的雪花成为鲜明的对比,纯净又热烈。
正所谓瑞雪兆丰年,相信新的一年也会是一个丰收之年。
苏梓欢早早的起床,给爷爷奶奶拜了年,就帮着一起贴对联。
大年三十,保姆也回老家过年去了,以前没有保姆时,贴对联也都是苏梓欢的事,做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只是正在下雪,地上有些滑,苏梓欢一不小心,踩偏了椅子。
眼看着身体随着椅子的方向朝一边倒去,苏老太太想要上前已然来不及。
苏梓欢下意识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只是没能站稳,显些摔倒。
就在这时,一只宽厚的手掌将她扶住:“没事吧?”
听到这声音,苏梓欢倏然一怔,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向另一侧退去,刻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对此,苏子骞并未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只是将手中的礼盒放在地上,将倒在地上的椅子重新摆正,自己站了上去,继续贴起了对联。
表面看似面不改色,实则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起初对苏梓欢的不闻不问,都是因为对夏洁的误会和憎恨,后来想着,苏梓欢身边有二老在照顾,一定生活得很好。
毕竟二老连他这个儿子都不认了,一心一意的对这个孙女,自然是将全部的爱都给了她。
夏洁的离开,令他似乎对所有人都产生了敌意,只想逃离眼前的一切。
可就在方才,看着苏梓欢在贴对联的画面,苏子骞突然心头一阵酸涩,不知道过去的那么多年,他们是不是都是这样过的?
承担着本不该属于她这个年龄的一切,站在这个椅子上,从年幼无知到婷婷玉立。
表面看上去,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不知承担了多少心酸。
而他身为父亲,既错过了她整个成长的过程,也在她最需要他这个父亲的时候,选择了远离。
思来想去,其实一直以来,使他们父女关系变得这样糟糕的刽子手,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以前每次与苏梓欢碰面,感受到苏梓欢对他的冷淡,苏子骞都会被气得暴怒。
觉得苏梓欢不懂事,没有礼貌,觉得是父母的纵容,惯坏了她。
可仔细想想,她并非对所有人都是如此。
正因为他从未了解过她,也没给过她丝毫的关心和爱护,他又怎么能要求苏梓欢不计前嫌的接纳他?
想想这么多年,他不曾陪父母和女儿过一次春节,守着宋家母女,以为那就是他想要的安稳和幸福,可事实上,表面温馨的家都是他一个人的臆想。
想到这些,正在贴对联的手微微颤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无法言说。
殊不知,站在一旁的祖孙俩也对苏子骞的出现颇为意外,直至对联贴好,回到屋子里,苏老太太整个人仍旧有些呆愣。
看到苏子骞出现,还是苏老爷子最先反应了过来,喜气洋洋的脸上,当即沉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虽然在夏洁离世后,苏子骞便毅然决然的出了国,还与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办了婚礼,但儿子到底是亲生的。
起初二老还会心存幻想,在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期盼儿子能够回来,哪怕只是看看孩子也好。
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从期望到失望,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听到苏老爷子的寻问,苏子骞只是放下手中的礼盒,低声回答:“过年了,来看看您和妈,还有欢欢!”
原本苏梓欢正在倒热水,想要以此驱散身上的寒气。
可这一声欢欢,却令苏梓欢有些分神,直至手上传来灼热的刺痛才终于反应过来,扔下水壶,便径自奔向了卫生间。
尽管他们父女感情薄凉,可终究还是要顾及爷爷奶奶的感受,所以方才苏子骞进门时,苏梓欢并未阻止。
不仅如此,哪怕苏子骞今天在留下来过年,苏梓欢都不会在这样的日子里与之闹得不开心。
可是苏子骞的一声欢欢,令苏梓欢有些不明所以,才会失了神。
眼看着宝贝孙女离开,苏老爷子开口的声音也没再顾及,冷哼一声:“您太客气了,我们不需要,苏总还是回吧!”
“爸!”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爸!”苏老爷子脸色铁青,眼底更是被怒意席卷:“如果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就不会养虎为患,走到今天这一步!”
“好了,大过年的,可不能动气,破坏了风水,孩子一年都会不顺!”
眼看着老头子气得变了脸色,苏老太太连忙上前,为其顺气,生怕这大过年的,再气出什么好歹来。
而这句孩子,也自然指的是苏梓欢。
听闻苏老太太所言,苏老爷子果然收敛了不少,只是瞪着苏子骞,直至微喘的气息得到平复,才淡然出声。
“小洁刚没的时候,欢欢每年春节都会眼巴巴的站在门口盼望着你回来!手中的洋娃娃已经烂掉了,都不舍得扔,我给她买了好多新的,她依旧只抱着那只旧的,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她说那是爸爸给她买的!”
以前每次看到苏梓欢,苏子骞都觉得她身上带着刺,一不小心就能将人重伤。
却没想到,她也有那么依恋他的时候,只是他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而已。
见苏子骞神色微动,苏父的声音更加轻缓:“你可能还不知道,在小洁走之后,再加上你的冷漠无视,欢欢抑郁成疾,得了非常严重的自闭症!”
听到这些,苏子骞的脑子嗡了一声。
不曾知晓的事实,令苏子骞整个人有些发懵,脑子里似是有什么炸起,几乎在这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心理医生给她做辅导时,说在欢欢的心里,其实非常渴望被爱,甚至有几次在睡梦中都听到她在叫爸爸妈妈!”
将苏子骞的脸上神情收入眼中,苏父的眸光深邃,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开口。
“夏洁过世,我们本就愧疚不已,那时候,心中惟一的想法就是要帮助欢欢好起来,不然将来百年,我们将无颜面对夏洁!”
“你总说苏润可也是我们的孙女,怪我们偏心,将所有的爱都给了欢欢,可你却不知道,即便如此,也没能弥补父母在她心里的缺失!你的苏润可是在父母的疼爱下长大,可是欢欢却只有我们,如果连我们的爱都要被分去一半,谁又能真的爱护她,关心她?是你吗?还是那个宋伊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