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有什么好辛苦的——钟长荣瞪了一眼谢燕来,这臭小子对他翻个白眼,你看,多讨人厌。
谢燕来看着楚昭上马,自己再翻身上马,扬鞭催马向前。
“爹。”楚昭探头忙唤道。
楚岺一笑,轻轻一拍马头,不用他指路,马儿加快脚步得得跟上来。
钟长荣在后号令,肃立的兵士们马蹄踏雪。
……
……
跟随楚岺来到城池,将官们也早就等候了,不过也不讲太多虚礼,见过之后便告退,让父女两人自在说话。
“阿昭小姐离开边郡快要两年了吧?”
“是啊,真是很久了,他们父女两个真是久别重逢了。”
将官们议论着感叹着离开了。
谢燕来也没有留下来,去迎接小曼阿乐他们,算着路程,这些人也快要到了。
“你们安心说话。”钟长荣沉声说,“我在外边守着。”
门被带上,室内只有他们父女两人,斗篷解下来,温暖的炭火让酷寒的衣袍变得柔软。
楚昭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父亲——
“看什么?”楚岺笑问,“因为怕是做梦,不敢相信吗?”
楚昭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楚岺对她招手,楚昭上前半跪在他膝前。
“阿昭,梦焉非焉,你自己过得清醒就好。”楚岺道,又道,“我其实眼睛已经瞎了。”
楚昭一怔,看着父亲的双眼,明明还很温暖很有神——
“这一次。”楚岺温暖的眼看着她,“我又要离开你了。”
……
……
边郡大雪酷寒,京城也迎来了最冷的时候。
不过随着不断有捷报在街上穿行而过,寒冬也变得令人愉悦。
几个官吏各自抱着一摞文书走在皇城内,一边走一边说笑,忽的其中一个停下脚。
“几位大人,你先去见太傅。”他含笑说道,“我想起一件事,先去处置一下。”
另外几个官吏笑着说声大人自便,看着那官员向另一个方向。
“什么处置其他事。”其中一个人低声说,“是要将西北来的军报给谢三公子看。”
“军政之事都是太傅做主。”另一个官员脸色沉沉。
又一个摇头笑了笑:“谢三公子想做主,太傅岂能拦住?”
那倒也是,三人对视一眼,沉着脸的那位官员皱眉无奈,看着远去的那位官员:“这也太赤裸裸无遮掩了,以前私下,现在都大摇大摆。”
……
……
谢燕芳看着官员递来的文书,并没有接,道:“边郡军报就直接给太傅送去就可以,不用先拿来给我看。”
官吏道:“下官记得,只是这个有些特殊。”
特殊?
谢燕芳伸手接过翻开:“——军功啊,这个更不用我看,如今边郡为重,楚将军说要什么就给什么。”
官吏伸手翻了两页,指着其中一行,低声说:“军功自然是应该给,但这两人——。”
谢燕芳的视线落定在其上,看到两个人名。
他说:“在这个时候投笔从戎,梁二爷父子算是血性男儿。”
官吏道:“这梁二爷父子也不知道走了哪里的关系,竟然捞上这个机会,还得了军功,有了罪责立刻抵消,重新成了官身啊。”
谢燕芳道:“这就是乱世出英雄啊。”
官吏失笑:“三公子您就别感叹了,这封文书就销毁吧?”
谢燕芳抬眼看他,笑道:“为何?”
“梁氏获罪是因为谢氏啊。”官吏说,三公子难道忘记了?不可能,三公子过目不忘。
梁氏被封赏得了官身,原本僵死的树就算是重获新生——没有仇人愿意看到这一幕。
梁氏有仇有恨,会对谢氏威胁。
谢燕芳哈哈笑,将军报扔回桌案上:“先前梁氏盛时不是我谢氏威胁,如今怎会?”
“但是,三公子。”官吏苦笑道,“如今有太傅啊。”
太傅很愿意扶持跟谢氏有仇的人,梁氏父子这次是只立了小军功,但太傅有心扶持,就能扶摇直上,成为太傅的门下走狗,处处跟谢氏作对,很是麻烦啊。
对于这种事,就要防患于未然,直接了断梁氏生机,军功梁氏休想得到。
谢燕芳看着官吏,点点头:“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这件事做了,反而因小失大,战事要紧时候,压下军功不批,就是给人留下把柄,太傅能以动摇军心罪责追究,我谢氏也要得罪整个边郡军——”
他拿起文书,停顿一下,笑了笑。
“不如让太傅自己做决定,那就与我无关。”
这位官员似乎不懂,谢燕芳对他示意,官员忙贴近,听谢燕芳低语几句,他脸上浮现笑容。
“下官明白了。”官员笑道,接过军报,施礼告退。
太傅所在是皇城最繁忙的地方,这边官员的请示还没说完,那边就又有官员挤过来,好容易都说完了,太傅身边的小吏抬手将余下的人拦住。
“都停,你们轮换着来,轮换着吃饭,太傅大人还没吃饭呢。”他们沉声喝道。
太傅跟前的小吏也都不可小觑,别看都是些不入流的散职,但都是邓弈安排的自己人——送钱给他的自己人。
钱不是小钱,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出的起,都是权贵世家,送了钱,邓弈安排职位,于是大家便成了自己人。
权贵世家得到了机会,邓弈则得到了拥簇和助力,各取所需,其乐融融。
这些小吏家世不小,官员们也不能小瞧,为了见邓弈还要跟小吏们交好。
此时听了小吏的话,都只能退出去。
“待会儿太傅吃完了,你记得第一个唤我。”还有一个官员悄悄跟小吏说,同时借着整理衣袖给那小吏塞了一块玉佩。
小吏淡定无波的接过。
这一幕被很多人看到,有人无奈摇头:“这跟先前太子主政有什么区别。”
那时候先帝不理朝事,太子沉迷骑射,杨氏跋扈,骑射官横行,就是这样收敛钱财——
还想着如今新帝新太傅有新气象呢。
但现在看想多了,先帝荒唐找来这么一个低贱出身的小吏当监国太傅,这大夏朝堂只会更荒唐。
“也不能这么说。”另一个官员低声说,“不管怎么说,太傅的朝事没有耽搁,处置的极其快,准,稳,好——”
又一个官员点头:“收钱就收钱吧,霸权就霸权吧,做事就好,先把这几年熬过去吧。”
大夏真是多灾多难。
看看如今,小皇帝,没规矩的皇后,一心捞钱霸权的太傅,嗯,还好,还有一个谢三公子。
官员们退在殿外廊下各怀心思,但有一个刚赶来的官员不肯退,还往里面冲。
“太傅,是边郡的急件,楚将军说了,军功立刻要封赏,不能延迟。”他举着手里的文册喊。
正在食案前坐下,由两个小吏擦拭手的邓弈微微抬眼。
“什么话。”他说,“楚将军除了打仗,朝堂也要坐主了吗?”
听了他这话,站在门口的小吏再无迟疑,伸手按住那要向里冲的官员。
“出去!”他们喝道。
官吏文弱,被推抱着文册踉跄退后。
大殿门砰地被关上。
第六十五章 夜见
大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谢艳芳并不在意,他仔细端详自己写的文卷,唤了一个太监进来。
“这是我刚写好有关几件朝事详解,给陛下送去。”谢燕芳道,“陛下忙完功课可以闲看几眼。”
太监恭敬地笑:“谢大人说笑了,谢大人写得浅显易懂,陛下可喜欢看了,每天睡觉前看得放不下来,还要齐公公催促才肯放下呢。”
谢燕芳道:“陛下喜欢看,我会为陛下再写来。”
他不会急着去走到萧羽面前。
他会慢慢地等着,将自己的心给这小孩看,等着这小孩放下心结,亲自走到他面前来。
一直到夜幕降临,除了轮值的官员,其他人都离开,皇城里才安静下来。
虽然没有了官员们涌涌,但邓弈桌案上堆积的文卷如山,忙碌的邓弈忽的停下,唤声来人。
一个小吏近前。
“去。”邓弈道,“把那份军功册子拿来。”
小吏愣了下,反应过来明白邓弈说的是什么。
“大人要给楚岺批啊。”他问。
邓弈握笔道:“不是给楚岺批,我是想看看,为什么不想让我批。”
……